钱羽辉抬眼瞟了眼她，脸上勾起微微一阵笑，“临时找的地方，有点粗陋，不要见怪”，一手则往后掏出一捧钞票甩给一旁跪坐的纹身女生：“去买两瓶冰红茶，快点！”
女生惊恐地点点头，拿过钱逃也似地小跑出去。
“哈哈，那女的是个混社会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学黑社会纹身打架，还穿得那骚样，就该给点教训！”
钱羽辉收起视线，看向时月的眼神明显收敛不少：“抱歉啊，本来给你准备了个惊喜的，怪我算错了时间。我没想到你提前来了。”
“……”
时月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就没应声。
钱羽辉自顾自地挠了挠头，一时的沉默令他颇感尴尬。他东张西望了下，没话找话地道：“这几天你担惊受怕了吧……我记得我推你下河那几天，我都怕得几天没睡好觉……你杀了我好几个兄弟，都上新闻了，你也体会到了吧……”
“……”
时月依然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杀人这件事他真的很奇妙，你要说吧，杀人是项重罪，大家好像都默认杀人是最重的罪……但其实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世界上杀人类最多的就是人类自己……人类社会的构成方式就是人吃人，你看啊，那老板吃的是员工的血汗，我们城里人吃的是农民的血汗，那些个黑社会收保护费的、还有出租门面的……吃的是小商人的血汗，那些当官的把朝廷的税收、拨款顺手揩点油……其实吃的也是老百姓的血肉。你看啊，整个社会，从上到下，没有不吃人的！所有人都拿别人的血肉供养自己，要我说这比杀人都恶劣多了！毕竟杀人不过头点地是吧？这还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就挖人血肉，就像那个什么、那什么胆汁来着……”
“熊胆。”一旁的光头壮汉随口提了嘴。
“噢对，活取熊胆！要我说那比杀人残忍多了！要我说你时月杀几个人算什么呀，那些新闻媒体整个搁那大惊小怪的，把你描述得多穷凶极恶似的。还得是我心善，你看我啊，在警察那儿半个字不提你的！我不想警察抓到你，他们就一点线索找不到！”
钱羽辉说着也越发眉飞色舞起来，小破圆桌上空无一物、在他面前却仿佛刚刚还摆了三大碗啤酒叫他一饮而尽，钱羽辉宛若进入了某种醉态：
“跟你说噢，你一定觉得我差点被你杀了、肯定会恨你，对吧？不会！时月，我不仅不恨你，相反——我爱死你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从小……我爸就跟我说，我是他锦鲤集团董事长钱虚闻的儿子，不管走到哪里，我只管放心大胆抬头挺胸，不管什么事，我只管放心大胆地干！谁要是敢阻挠，就给他教训！男人这辈子只有三件事：挣钱，掌权，还有留种！”
“挣钱，就是要资源，要关系，要信息……其实本质上都是钱，赚钱的渠道那也是钱嘛。钱是最重要的，有时候比权还重要，因为物质是基础，你说你没钱，光有权力管什么用？你没钱发给手下，啊，没有利益，都没人跟着你！光杆司令一个，冲谁发号施令啊？我爸经常跟我说，别看他只是个商人，好像永远被当官的压一头，但是他没了当官的能活，当官的没了他可活不了！因为人们只会把权力赋予有能力搞钱的人，而不是反过来。”
“有了钱以后，就可以弄权了。权力这东西，说白了就是打打杀杀。男人不要怕惹事，惹到了就是干，怂他妈个鬼。我爸就经常提醒我：我是他钱虚闻的儿子，不是哪个平头老百姓的儿子，我惹得起事。所以你看我从来不怕事，怕什么啊？有时候你看那新闻上，像谁谁谁被欺负了，谁谁被黑公司坑了，受不了跑去跳河的——我都不知道这些人在怂什么？！都准备去死了带惹他的人一块儿走不好吗？！”
“然后就是留种——我爸说这是男人最重要的任务……”
说到这儿，钱羽辉突然神色一凝，一板一眼地对时月说：“诶，你知道吗，我呢，从小就被我爸教着怎么泡妞。我刚上高一，就把我爸给我请的一个钢琴家教骗到手了——哦对了那个家教也才大学，比我大不了多少。我给你说啊，我从初中就开始泡我学校的女生，一直到现在，我把过的妹起码有几十个了，我跟你说，女人这种生物……我真的接触得越多……就越厌恶她们！”
“嘿嘿嘿嘿，铲哥，小心点屁股。”镰刀女冲着光头壮汉一脸坏笑。
“……你钱哥给你讲课呢，你不认真听？课上讲小话？！”壮汉反唇相讥。
“啧……我没说我就不喜欢女人了。我是说，我……取向还是正常的噢。只是精神上吧……我确实越来越觉得女人这种生物……啧，真的……真的很……很低能你知道吗！？像你，还有镰妹这样可以跟男人平起平坐的属于极少数！绝大多数……我说真的，感觉她们是在精神层面上往寄生物种进化！我就认识过一个女的，跟我交往就为了骗我的钱，她都有男朋友了，还瞒着人家跟我交往，整天在我面前说她男朋友这不行那不行的，结果有点屁事还管人家要钱，我跟她说……”
钱羽辉刚讲到一半，却听见身后推门的声音，那个纹身女孩拎着两瓶冰红茶小跑着回来，低着头把冰红茶分别放在时月、钱羽辉跟前，随即乖乖地跪坐回他脚边。却不想一记巴掌突然落到她的左额头上。
“我他妈叫你买两瓶冰红茶……你真就只买两瓶啊？！”
钱羽辉一把揪起女孩头发，强拉起她的头，指着时月四人怒吼道：“这儿有五个人，你他妈就买两瓶？！你眼睛瞎了？！”
“……你说的……买两瓶……冰……红……呜……”
“我说买两瓶……你他妈就跟你那个混混男朋友混你妈的黑社会……啊？书都没读完就出来混社会？嗯？你他妈语文课上都他妈扣去了不知道有个词叫‘虚指’？我问你，三人成虎是什么意思？狡兔三窟什么意思？九折成医什么意思？没文化的东西！”
钱羽辉站起身、一脚踹其腹部，女生顿时蜷缩起身子，只剩下点点抽泣之声混杂在镰刀女磨刀的沙沙声中。
“时月，这世上全是这等庸人，只有像我们这样的，才是决定他人命运的人。”
“跟我合作吧，我出钱，你们出力。就凭我们的本事，轻轻松松就能把每个人都踩在脚下！”
钱羽辉朝时月伸出手，借着暗淡的光线时月还能看见指间几根被薅下来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