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好像有车子堵路了,光头开的这辆华丽的黑色迈巴赫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只能像只松毛虫一样亦步亦趋地爬着。
坐在车前座,时月盯着挡风玻璃上自己的倒映,心里默默复盘着前两天的战果。
前天晚上干掉的那位黄覃黄院长……准确地说是看着他被那个旗袍女干掉,话说那女人到最后也不知道她叫啥名字,就记得她身材还挺好……根据黄覃死前提供的信息看,下一个线索就是那个所谓的荣黄俱乐部的杨荣老板了。他在市中心凤凰区、治安混乱的兀华区、城郊莫长湖区都有分店,其本人行踪不定,时月暂时不知道该怎么追踪这家伙。
再说,时月刚刚干掉黄院长,又杀了杨荣那么多小弟和那个旗袍女,他铁定会有所防备,这时候就算知道了他的行踪,去找他也不太适合。不如先蛰伏个几个月,等放寒假了再说。
不过比起他们,此刻最要紧的还是那位钱大公子……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时月地铁坐过站,路过钱羽辉霸凌现场被他气血上脑追杀,然后自己也气血上脑杀了回去……若是杀死了倒好,偏偏没杀掉他。
早知道当时就该直接用水果刀割破他的颈动脉,自己究竟犯什么病想要去裸绞他啊?结果绞了还没绞死,闹了个大笑话。
“那家伙出院还挺快,现在就叫我过去,只怕是想当面嘲笑我……不对,他应该是想杀了我?!”
只有这个可能。时月差点杀了他,说他不恨时月自己都不信,问题是此时时月没有带刀,到地方了要是钱羽辉安排几十个打手围攻自己,自己纵有三头六臂也逃不掉啊。
“……跳车逃跑?”
时月看了眼车窗外,此时车子开得极慢,正是跳车的好机会,然而似乎开车的光头也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及时提醒道:
“不要乱动,时小姐。要不然我们另一个跟你那好朋友一块走的兄弟就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他眼睛往上一翻,又补充道:
“就是校门口和你一起的那位短头发的小妹妹。”
他顿了顿,又道:
“我也不好说我那兄弟会怎么对她。”
“……你知道她是谁家孩子吗?”时月诘问。
“还不是她爹妈的娃。”光头男慵懒地道,顺手摁了摁喇叭,“前车那傻/逼堵在路中间干什么?”
“她是凰州市治安军副团练使卜炼的女儿。”
“她是卜炼的女儿?”光头听了顿时一惊,旋笑道,“那我还是皇太子呢。”
“哈哈哈……”后座另外两个西装男也一并哄笑起来,看来大家都很认可这个玩笑。
嘟——嘟——
又是两声喇叭,前面那个车跟一辆硬插进来的面包车发生了剐蹭,前车司机干脆把车停在路中间,下车去猛敲面包车窗户。面包车的司机也下来了,两人立刻开始默契的无限制格斗。车内,光头男等得不耐烦了,摇下车窗啐了口,从旁边逆行车道绕开他们,车子很快再度疾驰起来。
华美的豪华轿车穿梭在高楼林立之间,伴随着天色入夜,一展展霓虹招牌、一扇扇棋格子般的窗、一亮亮汽车,一时不约而同地华灯初上;车子越开越远,窗边的景色也逐渐从热闹的市区转到了一片阴暗,穿过一条小高速之后,他们逐渐驶入了一片落魄、但令时月分外熟悉的街区。
“兀安区……”
时月的刀和衣服就是在这里拿来的,这一带曾是废弃厂区,现在已经是出了名的混乱区域了,倒不是说这里就是什么犯罪天堂了,最基本的治安还是有的,也有很多老百姓居住、工作都在这附近,只是这儿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地方流转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行当,管理成本比较高昂。
钱羽辉在这个地方?
“到了。”
车子七拐八绕开进一个仓库,这里挺偏僻的,完全没有行人过往,只有几株黄桷树伴着晚风吹出几记沙沙的声响。
“进去吧。”
光头男放她下车,接着他竟径直驱车离开了。“不留着接应他钱公子?”时月心生疑惑,不过她也没有选择,只得推开门进去了仓库里。
吱呀,老旧的摩擦声,顶上倒吊的白炽灯仿佛也伴着声响摇摆起来。昏暗的黄色灯光下,一堆破旧的廉价沙发胡乱堆叠在仓库角落,另外还有些桌椅凳子,地上积着一层灰,看着像长期无人光顾了;其中几台沙发上正有几个人影,凑近了才看清他们样貌。
端坐正中的正是钱羽辉,几日不见,这公子哥似乎瘦了些,也可能是灯光显得他脸型削尖了;在他右手边一台小沙发上,一轮一人高的硕大巨型镰刀沉沉地靠在沙发上,压得沙发都大变了型,弯月般的巨镰下、一个身着黑色卫衣、外表看着与时月年纪差不多少的少女很随意地窝在沙发里,左臂环过刀柄,二郎腿高高翘着,手里却拼命车着一个小小的魔方,魔方死活拼不上,急得她心烦意乱,“怎么我每次只转得出一面?你们怎么转的?”
啪,镰刀女不耐烦地把魔方丢给钱羽辉,自己则变戏法般掏出一块被磨得锃亮的石头,凑近了脸,细细摩擦起她的镰刀;而在钱羽辉左手边的小板凳上,一个体格健壮的光头壮汉正捧着手机、饶有兴致地玩着消消乐,壮汉着白衬衫、牛仔裤,一眼看去比身旁的钱羽辉要胖上整整一圈,显得钱羽辉活像个小孩。
绕过钱羽辉坐的那台沙发,一道笔直的身影伫立在沙发后面,时月凑近了才看清,那竟是个全身黑色西装的干练女子,一头光泽的黑长发盘在脑后,扎成个小丸子,小巧精致的脸蛋分外洁白,她听见时月过来的声音眼睛却没有看向她,而是没有焦点地一直盯着一侧角落,仿佛她已然化作一尊无血无泪的菩萨像。她站立的位置是在钱羽辉的左后侧,就站位看她与钱羽辉倒真像是少爷和保姆。她身材笔直,身体却不知为何时不时轻微摇晃,似乎脚底一直踩着什么摇摇晃晃的东西。
而在光头壮汉旁边,一个精神小妹打扮的姑娘正乖巧地跪在那里——并且害怕得颤抖。她手臂上有纹身,看打扮也不像是什么乖乖女,不知怎得被这伙人吓成这样。
而在钱羽辉正前方,是一台小小的折叠桌和一个塑料椅,上面积得许多灰,很明显也是就地找来了。
“坐。”
钱羽辉三两下拼好魔方丢还给镰刀妹,示意时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