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栗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还能问出这么个雷劈般的八卦。

她怔了好一会儿,手指用力地捏着柠檬水的杯身,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失态。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童养媳,”她勉强对闲旗笑了笑,“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

“真的呀,”闲旗看她不信,又往她旁边凑过来,“这事儿还是听我太奶奶说的,虽然她也是听跟她朋友说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箩栗想。

但这不妨碍她凝神去听。

闲旗说道,“这个小童养媳呢,据说小时候就养在淮小姐身边,宠得那叫一个过分。吃的用的都是淮老大领地里最好的,连水果都要挑有灵气的吃,别人看见淮老大都害怕,但淮老大居然能拿尾巴给她当滑梯,还要哄睡觉的。”

闲旗说得情真意切,两眼发亮。

毕竟淮清也是她家旧主。

八卦老板的情史,总是这么刺激。

她怕箩栗不信,又拉着箩栗的手,神秘兮兮道,“我太奶奶的朋友能知道这么多,就是因为有次半夜,她被淮老大薅起来了去给那小孩看过病。她说她从没见过淮老大这么好脾气的时候,那小孩儿不肯喝药,还是淮小姐一口一口喂的。怕那小孩身子骨虚,专门找了补药配方,自己给她熬补药。”

闲旗暗搓搓想,这何止是宠,伺候祖宗也差不多了。

箩栗听到前面,还能勉强安慰自己,也许只是谣传。

但听到闲旗的长辈居然见过这个“童养媳”,她的心脏却突然缩了一下。

她又捏了一下手里的柠檬水,因为太用力了,一下子就捏爆了。

里面的水和柠檬洒了一地。

闲旗吓了一跳,连忙帮着收拾,“你怎么了,这么不当心啊,没弄衣服上吧?”

箩栗擦了擦自己的衣服下摆,“没事。”

她脸色低落,怕被闲旗看出来,干脆一直低着头,像在忙着收拾,“你们怎么就知道那是……童养媳呢,没准是她哪个后辈?”

她说童养媳三个字的时候很轻,像是再重一点,自己就是承认了。

“淮老大又没父母,也没亲属,哪来的后辈啊,”闲旗还傻乎乎地嚼冰块,“再说了,要不是童养媳,她能这么惯着啊。我跟你说,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的。”

她看了看箩栗,觉得这一看就是个不听八卦,只知道学习的乖乖崽,觉得自己有义务科普一下。

“也不止淮老大,好多妖怪都有童养媳童养夫的,”闲旗认真道,“大部分是她们从前的人类恋人,阴差阳错去世了,这辈子一找着转世,就会立刻去跟前守着,生怕被别人给抢了。淮小姐肯定也一样呗,只不过她更狠,直接抢到自己身边了。”

要不说淮清是个大妖怪呢,行事作风也如此霸道。

闲旗摇了摇头,感慨人家大妖怪就是牛逼,又埋头去喝冰奶茶,也就没注意到箩栗苍白的脸。

箩栗终于擦干了她衣服上的那点水渍。

其实也不用她擦,天太热了,那一点水意很快就蒸发了。

但她白色的T恤上还是留下了一块圆圆的斑,擦不干净了。

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再怎么装得若无其事,也还是难受。

她敷衍地继续跟闲旗聊天,有一搭没一搭讨论着这次的剧本,可她脑子里却空空如也,连自己有什么台词都想不起来。

她低头却去看落在她面前的树叶阴影。

暖风吹过,那树叶的影子便轻轻摇晃。

她不自觉地摩挲了下自己的手臂。

她想起前两天在她房间里,对戏的时候,淮清按住她的手,低下头,吻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被这一个吻撩拨得脸红心跳,甚至做了不堪的梦。

可她又觉得,淮清骨子里还算体贴,点到为止,知道是对戏,没有真的吻她。

可如今想来……

也许淮清,压根没想过要吻她。

也许淮清,真的有个养在跟前的小童养媳,是她漫长一生里有过的人类恋人,捧在手心里也没留住,这辈子才会强行养在身边。

她只是淮清的一个队友,那天也真的只是对戏。

只是因为同样是杂交种,所以淮清才会对自己多看几眼,她还遇到了些事情,淮清心底善良才会帮助自己。

要是淮清听得到箩栗的心声指不定脸黑什么样,她心底善良?才怪!

箩栗想,都是她自己会错了意。

是她对淮清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才会有这几天的难熬。

箩栗想到这里,脸色又白了几分。

但她习惯了不动声色,即使此刻心口难受得都在绞痛,面上也不露分毫。

她漫不经心地跟闲旗说着话,余光看见淮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走到了导演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明亮的天光下,淮清的轮廓被勾勒得分明,美得无可挑剔,只是随意站在那儿,也如月下青竹,山间松柏。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箩栗却偏偏收不回眼神。

她这几天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喜欢淮清。

找了千万种理由在为自己开脱。

可是等真的听到淮清也许有喜欢的人,她这千万种理由,都成了春日的浮冰,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分明是对淮清情愫暗生,却又不敢承认。

箩栗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把视线收了回来。

她深吸了口气,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但是过了一会儿,等闲旗已经忘记了刚才的聊天,在说自己最近刚买的眼影的时候,她却还是没忍住,又轻声问了一句。

“淮清那个童养媳,现在在哪儿呢……”箩栗轻声道,“她这么喜欢她,不应该好好在家陪着吗?”

为什么还在娱乐圈跑来跑去?

为什么要来跟她当队友,要她当抱枕,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跟她在一起?

箩栗在此刻难得有点酸涩和刻薄。

她想,就算她不对淮清起心思,淮清就不怕家里那个吃醋吗?

闲旗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的脑子还停留在自己的眼影上,过了一会儿才明白箩栗在问什么。

她瞧着箩栗,隐约感觉到,箩栗对淮清这桩八卦,好像过于上心了。

可是箩栗实在过于镇定,她的脸本就白皙,面无表情地望过来,阳光斑驳地落在身上,一双水濛濛的眼睛像是带着水意。

可是仔细一看,那点水意又迅速消失不见了。

闲旗挠了挠头,不太确定道,“其实我也不太知道,听说那小童养媳后来被人抢走了,淮小姐一蹶不振了很久,找了很多年,最近终于给找着了。”

也不知道谁这么胆大包天,敢从淮小姐那儿抢人,估计也是个大妖吧。

闲旗拍了拍胸口,心想这小童养媳也是魅力够大的,妥妥苏妲己再世啊。

丢了……又找到了。

箩栗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这八卦是真是假,淮清身边,总归是真的有过一个得她偏爱的幼崽。

“粒粒,你问这个干什么?”闲旗也没真的一傻到底,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不做什么,好奇,”箩栗淡淡说道,神色平静,“我就是想,淮清看上去对谁都不敢兴趣,原来也是会喜欢人的。 ”

因为闲旗说的这件事情,箩栗一个下午都蔫蔫的,也不跟闲旗聊八卦了,自己躲在角落里玩手机。

她这几天被自己可能喜欢淮清这个事情,折磨得颠三倒四,自以为是个天大的事情。

可是现在想想。

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喜欢的人可能有对象,这才是个大事。

当初在学校里,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桌子里的情书一直满满当当。

她没有答应过任何人的告白,但是放学后,躲在书房里,也曾经因为好奇拆开过几封。

她到现在还记得其中一个女孩子的笔迹,“我喜欢你嘛,就要告诉你。如果恰巧你喜欢我,我不就赚了,你要是不喜欢我,那也怪不得谁。我认了。可我要是不说出来,我就永远不知道你的答案,这才真的亏了。”

她很喜欢这个女生的洒脱。

虽然没成恋人,却也当了朋友,一年后,这女生就找到了两情相悦的对象。

其实喜欢无非如此。

如果恰好你也喜欢我,那就是赚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也死心了。

但箩栗想,那女孩能坦坦荡荡给她写信,她却好像没有这种勇气。

她抱着手臂,听着导演跟编剧在聊天,又遥遥看了淮清一眼。

淮清身上还穿着戏服,一身肃萧的黑衣。

但是这种肃杀的颜色,反而更能衬托她的贵气。

她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天生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面似桃花,心如冷铁。

只除了那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宫女,谁也不能动摇她分毫。

箩栗偷偷看了淮清好一会儿,假装玩手机,用手机悄悄拍了一张照片。

要是放以前,她打死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不但做了,还心虚地迅速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发现,才松了一口气。

箩栗的手放在裤兜里,贴着她的手机,想到晚上又要去淮清的房间,心里一阵复杂。

其实以她现在和淮清的关系,她大可以装作不在意,用一副好队友的口吻,八卦地问淮清,那个童养媳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如果运气好。

如果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淮清会笑着对她说,哪有什么童养媳,都是别人瞎传的。

但更大的可能,是淮清坦诚地点点头,告诉她真有这么个人。

箩栗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立刻觉得心如刀绞,胸口说不出的烦闷。

她不想面对这个结果。

她没有那个女孩的坦荡和洒脱,她很怕问出口,她跟淮清就真的完了。

而她只要不问,她就还能留着一点微弱的希望,也许这是假的,也许淮清对她,也不是没有好感。

怂得一批。

箩栗在心里偷偷唾弃了自己一声。

她拿脚尖在地上蹭了蹭,把一枚蒸干了水分的树叶踩得四分五裂,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因为想得太出神了,她都没注意到,淮清已经悄然从片场另一头,走到了她身边。

直到她的手掌被人抓住,甚至还轻轻挠了挠,她才回过神。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自己刚才还在惦记的人。

淮清脸上带着妆,本就锋利的眉眼更为冷厉,比平时更添了一分邪气。

“在发什么呆呢?”淮清笑了笑。

她笑起来一直很好看,不然也不会把这么多粉丝迷得五迷三道。

箩栗也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没什么。”

淮清站到了箩栗身边。

马上又要拍下一场,是男女主的戏份。

淮清突然开口,问箩栗,“你晚上有什么事吗?不用拍戏,你有什么安排吗?”

她俩今天的戏份都到下午为止,夜戏没她们什么事情。

箩栗摇了摇头,“没有吧,可能跟闲旗吃个夜宵。”

其实本来也可以不吃的。

作为一个自律的主唱,箩栗虽然不是爱豆,也不那么容易发胖,但饮食上上一直挺克制。

她只是不想太早回去面对淮清。

淮清听到这儿,轻哼了一声。

“你这几天为什么都躲着我?”她不怎么高兴地问,“吃夜宵?你天天跟那个化妆师出去,怎么一次都没喊过我。”

箩栗愣住了。

淮清这话说的,像在跟闲旗争风吃醋一样。

但她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没有躲你,只是这两天,恰好都有约了。”

淮清才不信。

哪有这么多恰好。

但她低头看了看箩栗,箩栗睫毛不易察觉地轻颤着,雾朦朦的眼睛闪躲着,像是不敢看她。

她又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轻轻把一块小木牌塞到了箩栗的手里,“既然不是躲我,那今天不要约别人了,跟我在一起吧。”

她这句话,是弯下腰在箩栗耳边说的。

在人来人往的嘈杂片场。

副导演大声喊灯光师到位,化妆师忙着确认主角的妆容。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贴在一起。

“跟我在一起吧。”

这短短六个字,像兵荒马乱里,贴着耳朵的一句情话。

箩栗只觉得耳朵一酥,连半边身子都不争气地软了许多。

她慢慢摊开了手心。

只见她手里是个长方形的小木牌,绘着繁复妖异的纹路的纹路,缀着红色的珠串,一入手,就能感觉到一阵妖力的涌动。

她迟疑地抬头问淮清,“这是什么?”

淮清已经站直了身。

她望着箩栗,笑了笑,因为眼神太过温柔,冲淡了妆造里的戾气与肃杀。

“是妖市入场牌。”她说道,“今天是妖市开放的日子,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带你去妖市逛逛。”

箩栗怔了怔。

她当初在车上跟淮清说要去,也只是随口一提,这些天又一直在片场拍戏忙碌,她早就把这件事忘了。

但是淮清却还记得。

她把那个小小的木牌握在了手心里,心情突然又明朗起来。

片刻前的焦躁,不安,都被融在了空气,暂时从心头退去。

“好。”

箩栗抬起头,也对着淮清笑了笑,露出脸颊边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因为跟淮清的这个约定,箩栗直到下班都心情很好。

她跟闲旗说了一声,今天就不去吃夜宵了。

闲旗倒是不在意,只是好奇问了一句,“你晚上有事情吗?”

箩栗也没隐瞒,随意道,“嗯,晚上跟淮清约了出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但她自己不知道,说完就跟闲旗挥挥手,自己先回酒店了。

闲旗咬着雪糕,盯着箩栗的背影,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她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久,也算半个人精了,见多了灯红酒绿,痴男怨女。

她想起箩栗刚才提起淮清的神情,连眼睛都是亮的,心里轻轻嘶了一声。

不会这么巧吧。

她苦着脸又咬了口雪糕,想起自己下午的多嘴,顿时又头疼起来。

箩栗回酒店先洗澡换了个衣服,才出门去找淮清。

她虽然在娱乐圈泡了这么久,私下还是喜欢随便穿个T恤和牛仔裤。

淮清现在有点事情,没在酒店里,她就直接在酒店旁边等淮清。

路灯下,她坐在长椅上,戴着个鸭舌帽,头发因为刚刚洗过,发尾有点四处乱翘,白色的T恤款式简单,却露出修长漂亮的锁骨,白皙的手腕上带着一串朱砂色的手串。

她等得有些无聊,摸着手腕上的手串玩。然后又拿出闲旗刚刚给她的棒棒糖塞进嘴里,恩,这颗刚好是她喜欢的草莓味。

淮清赶过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箩栗的腮帮子都被棒棒糖撑得鼓起来,一节塑料棒露在外面,听到脚步声才转头看着她。

像极了她十七岁时候,偷偷坐在教室后面偷吃零食。

淮清怔了一瞬,随即又笑起来。

她走到箩栗身边,弯下腰,手指戳了戳箩栗鼓起来的脸。

“又偷吃糖,”她看着箩栗,“不是立的酷姐人设吗,被狗仔拍到了,你的粉丝又要嗷嗷叫说你可爱了。”

箩栗嘎吱嘎吱把棒棒糖咬碎了,才腾出嘴说话,“我刚刚注意过了,没有狗仔。”

她一说,嘴里呼出一股草莓味很甜。

淮清垂下眼,视线在她因为糖果变得格外莹润的唇上掠过。

她的视线盯得太久,箩栗都察觉出不对,心虚一样往后缩了缩,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下。

淮清这才直起身,对着箩栗伸出手,“走吧。”

她们找了个荒无人烟的林子。

淮清手里那张木牌往上一抛,空中就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圈,圈里赫然是已经变得热热闹闹的妖市。

这就是通往妖市的“门”。

然后淮清握着箩栗的手,一起踏了进去。

当她俩的脚落在妖市的地面上,她们身后的“门”就消失了。

箩栗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怔怔望着淮围。

她不是没来过妖市,可眼前的这个妖市,与她见过的任何一个都不同。

这不像个集市。

分明是个巨大的森林。

参天的树木拔地而起,几乎要遮住天空,树木上缠绕着青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又开着花。

风里不知道从哪里掺过来的香料味道,混着花香,明明应该复杂得让人头疼,却偏偏有种如梦似幻的味道。

已经是夜晚了。

妖市的所有树上都挂着灯笼,就像人类城市里的路灯,但是仔细看去,里面却不是蜡烛,而是幽幽的妖火。

妖市的店铺就坐落在这些树下,一条条小道四通八达。

因为妖族的寿命太长,建房屋的时候都随性选了自己喜欢的款式,这里历朝历代的建筑都有。

店铺的主人也大多都保留着自己的原型,拖着尾巴,露着耳朵,懒洋洋地靠在门前的躺椅上。

箩栗甚至还看见了一条晃来晃去的龙尾。

事实上,她想不看见也不行,因为这银龙就坐在最高的一棵大树上,抽着烟袋。

这银龙是个女人。

她银色的龙尾,从漂亮的白色外袍里露出来,那外袍明明是素净的底色,却流光溢彩。

这条银色的龙尾实在庞大,从树上垂下来也很阻碍交通,路过的妖怪都特地绕开。

而顺着这白色衣袍往上看,这银龙生了一张极美的脸,一双灰色的眼睛,风情万种,却又不怒自威。

她先是看见了箩栗,红唇一弯,颇为勾人地笑了笑,但还没说话,就又看见了旁边的淮清,顿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怎么是你这个老东西。”她一只手撑着头,冲淮清翻了个白眼,“你不在人间,跑我这儿干嘛?”

箩栗还没听过有人这么直白地叫淮清“老东西”,不由身躯一震,再看一眼旁边的淮清,果然脸黑得像锅底。

“比不得你,”淮清淡淡道,“这么多年了,老而不死,还在这儿开妖市。要不是家里的小朋友想来妖市玩,谁要进你这破地方,一股子鱼腥味。”

银龙一尾巴就抽了过来,“说谁鱼腥呢,你才一股泥土气!”

但是淮清立刻抱着箩栗躲开了,她一尾巴没抽中,直接拍在了旁边的大树上,咔擦一声,那几人粗的树便拦腰断了,把后面一个倒霉的店铺都砸塌了。

那淮围的妖怪却像是对此司空见惯,连看热闹的都没有,继续该唠嗑唠嗑,吃零食的吃零食,只有倒霉的蜥蜴店主默默从树下钻了出来。

箩栗:“……”

你们大妖怪打架都这么猖狂的吗?

她默默攥紧了淮清的衣服,老老实实靠在了淮清怀里。

爹爹,我突然理解你们不让我随便来妖市了。

但她这一躲,那银龙却又注意到了她。

她咂摸了一下淮清刚才的介绍,家里的小朋友?

这话说的。

她这辈子还没听过淮清用这种语气称呼哪个小辈。

她面露古怪,“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这孩子是你家的?”她不解地歪了歪头,“你什么时候偷偷生了个私生子?”

她这句话一出,淮清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磨了磨牙,尖牙里的毒腺几乎按捺不住,上下打量着这条银龙,思考着要从哪里下口。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箩栗却先从她怀里钻出了脑袋。

“我叫箩栗,不是淮清的私生子,是她的同事。”

箩栗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要是从前,她可能也不是很在意银龙的话。

但她刚分清自己对淮清的感情,一点也不乐意被人误认为是淮清的小辈。

年龄差得大又怎么了,她板着脸想,反正她要跟淮清当平辈。

那银龙一怔,“同事?”

她默默地瞧了箩栗好一会儿,又把视线移到了淮清的脸上。

她想起来了,听说淮清为了追一个小朋友,一把年纪钻进了人类的娱乐圈,倚门卖笑去了。

感情就是眼前这位。

长得倒是不错,还跟淮清一样,是个罕见的杂交种,狐狸和兔子的孩子,便宜淮清了。

她又抽了一口烟袋,吐出一个烟圈,懒洋洋道,“这么小啊。”

她打趣地看了淮清几眼,笑得格外暧昧。

但她也没多嘴说什么,难得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可爱,却已经被淮清给占了。

没劲。

她又抽了口烟,沙哑着嗓子道,“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碍我眼,你不是要陪你家小朋友逛逛么,快滚吧。”

淮清正好也不想搭理她,把箩栗往怀里一搂,就直接飞走了。

箩栗趴在淮清怀里,望见那银龙遥遥跟她挥了挥手。

她便也客气地对银龙挥了挥。

她趴在淮清肩上问,“那个银龙,是你朋友吗?”

“算不上,从前打过几架,”淮清硬邦邦说道,她小心眼道,“她叫银禧,老得都快脱壳了。这个妖市就是她开的,开了几千年了,算是最古老的妖市之一,所以我才带你来看看。”

妖市跟妖市也有所不同。

大部分妖市都只有几百年历史,是一些寻常精怪在卖点普通的货物,掺杂点灰色地带的东西。

真想要好货。

还得是要大妖坐镇的地方。

箩栗也多少听过,她以前去过的那些妖市,说起来确实也没什么特色,只是会买一些特殊的药剂符咒,跟眼前这阵仗完全不能比。

但她却琢磨起了另一个问题。

她盯着淮清的侧脸,瞧了又瞧,终于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声,“淮清。”

淮清漫不经心地应道,“嗯。”

箩栗斟酌再三,犹豫着开口,“那银龙跟你既然是熟人,她都几千岁了,你得多大啊……”

虽说她不介意淮清年纪大吧。

但,比她爹年纪还大。

那多少还是过分了点。

淮清本来正找个树枝,要放箩栗下来,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差点就撞树上去。

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把箩栗放下来,还在试图反抗,逃避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箩栗其实也猜到了。

她之前问过淮清,却没得到回答。

能让淮清这么忌讳,少说也该比她大了上千岁。

她戳了戳淮清,好笑道,“我又没嫌弃你。”

但这话说出来又太暧昧,她又立刻找补道,“都当了两年队友了,我又不会笑你。”

淮清却还是不吭声。

可是这个问题,早晚要面对,现在不说,以后还是得交代。

淮清绷着脸,莹莹灯火下,她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俊美得无可挑剔,大妖的邪气,蛇类的阴冷,与她母亲遗传给她的温润气息,矛盾却又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她盯着箩栗,一双金色的眼睛,比刚才的银龙更森冷,却也更勾魂。

箩栗被盯得心脏砰砰乱跳。

然后她就听见淮清极不情愿地开口,“我在妖界也不算特别大。”

“也就三千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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