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星稀疏地散布在夜空中,微弱的月光穿过薄雾,撒在石砖铺就的街道上。

坚固的城墙高耸,厚重的铁门紧闭,在微光下显得阴森而庄严。守卫并不被容许任何的怠惰,轮班在各处巡逻,也不放过任何可能响起的魔力强度溢出警报,在这仅能听见自己脚步声的夜晚坚守。

然而,与明面风平浪静相对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暗流涌动。

城墙内的某个角落闪烁起淡淡的诡异光芒,虽然并不引人注目,但近距离依然能看出其非自然的光辉,伴随着细微的嗡鸣声,像是某种能量在空气中涌动。

这能量的主人正靠着这股力量在巷落间飞速穿梭,巧妙地收敛控制自身的魔力,钻了警报器的设计漏洞。

特蕾莎并没有轻视当今的先进魔力技术,只是以上次的破解为契机,了解到了其设计原理,并运用自己累积了数百年的经验知识成功实践了而已。

说白了,魔力警报器检测的是范围内的魔力波动,并通过多部设备的多点数据融合判断是否出现异常魔力场变化。这样的设计可以排除自然环境的干扰,还能避免单台警报器的故障导致的误报。

但是这对于四百年前以魔力操控精准度至上的魔法师来说,反而可以通过精准控制魔力波动和伪造魔力动向来干扰警报器的监测和运作,从而可以在小范围创造使用魔法的场景。

脚掌落地的瞬间,在鞋底与地面之间填充气压作为作用力的过度,仿佛踩在了透明的气垫上一般没发出任何声响。

不仅如此,她同时还提前在落脚处凝结一小片薄薄的冰面,整个人如同在地面浮空滑行。冰面承载了压力后碎裂,在身后迅速融化再被地面吸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可惜的是,这种便利的移动方式只在地面平整的时候才好使用,而城镇中的阶梯无疑阻挡了她顺畅通行的脚步,特蕾莎逐渐和自己追赶的对象拉开了距离。

不行,这样下去追不上。

特蕾莎冷静地思考着,同时也没有停下脚步。

前面那个人,并没有使用魔法,只是单纯凭借肉身的力量跑步甩开了她。特蕾莎甚至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但那非人般的速度绝对不正常。

据她所知,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锻炼肉体,这是长期处于和平还有魔法体系的完善带来便利的原因,还有与此同时改变的审美观和价值观,能用强化魔法造成一样的效果,自然少有人费心锻炼。

除了专门的培训机构和特定的地方要求,普通的居民是不太可能有如此强悍的身体素质的,已经追了将近半小时了,速度完全没有慢下来,明明不曾休息,却仍有提速的趋势。

更何况,对面那样的身板怎么也称不上壮硕,没有衣服遮挡的身体部位也不见得是有很多肌肉的样子。这还是没有使用强化魔法的结果,这件事情所带来的诡异程度,完全引起了特蕾莎的重视。

特别是还听不见任何的脚步声,要不是能看到那漆黑的背影中蕴含的混沌灵魂,都令人怀疑是否是真的碰上了幽灵。

对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的同时,当机立断拐入捷径,预判对方的行动轨迹。

事情的起因是特蕾莎每天晚上的例行公事——标记魔王附身者。

魔王附身者,顾名思义就是被魔王侵占了身体的人。

以前跟艾斯特解释过,魔王是灵魂生命体,可以通过分裂灵魂与侵占肉体来达到附身的作用。初代勇者奥德瑞——也就是神之子就是这么变成艾斯特口中的大反派的。

当初自己被萝蕾丹娜和奥德瑞亲自组建的军队围剿,还联系不上他们本人,新建的王国高层迅速被渗透,往日的英雄成为了被追杀的对象。

如果不是劳埃德后续的计划和行动,恐怕不只是特蕾莎没办法逃出来,就连整个王国甚至人类都已经覆灭了吧……

总之,随着特蕾莎村庄魔王分身的异动开始,这意味着敌人开始行动。虽然特蕾莎曾跟艾斯特表示不用着急,实际上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每天晚上的隐蔽搜寻,用自己这能够看穿灵魂的眼睛作为证物,这段时间被她标记成魔王附身者的人数就已经不下三位数了。

因为只在平民中搜寻过,所以目前发现的魔王附身者也都是平民,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看着与普通人无异,但实际上灵魂已经被吞噬替换,完完全全是另一个生物了。

例如现在她正在追着的人,白天明明还是个普通中年男子,有着自己的家庭与朋友,工作和生活。到了晚上却以一种诡异的力量在夜间穿行,神态毫无生气,仿佛白天的一切全都是演技。

隐蔽的角落里,一只猫咪受惊而逃,掀起一阵微风,将巷子里的落叶吹的四散。

少女身姿如风般流畅,在月光下宛若鬼魅,只有她微微颤动的发丝在空气中留下一丝反光。

巷子内的砖墙布上了青苔,散发着潮湿的气息,有人家中还亮着火把的暖橙光,映射飞速经过的少女的影子,在墙上不断被拉长,仿佛是在黑暗中隐约跳动的心脏。

眼前的每个拐角都心中有数,狭窄的道路和曲折的路线并没有使得她减速多少,在如呼吸般自然的魔法操控下,甚至连衣角都不曾刮蹭墙壁,干净利落地直通目的地。

如果自己猜测的没错的话,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

少女放低重心,轻盈但稳健的步伐多了一分坚定,

冲出小巷口,正好赶上男子在正面从一侧冒头。

抓到了!

然而,伸出的手抓了个空,特蕾莎立即一个回旋后脚落地刹停,和在刚才那一瞬间就闪开的男子相隔数米对视。

无声的追逐战终于结束,只能听到特蕾莎小声的喘气声。对方就站在原地,用那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那毫无防备的姿态处处透露着诡异,看不透是否想着什么,也看不出攻击意图。

果然,他其实早就发现了特蕾莎,一直在来回兜圈子。

是陷阱吗?可这里还是居民区,不仅随时可能有巡逻的士兵,城墙上的守卫也能时刻关注到任何的异常,到底有什么打算。

特蕾莎面无表情地死盯着对方,同时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知道敌人有什么目的的时候最不能放松警惕。

两人就这样各怀鬼胎的僵持着,谁也没有率先动作。

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但还是追了上来,除了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的自信,特蕾莎其实还有诸多顾虑。

为什么不直接“处理”掉那些魔王附身者?明明已经看出灵魂的异常了。很显而易见吧,只要留着就是隐患,指不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谁又能知道这些人是否能够恢复?

就好像奥德瑞他,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是个爱哭鬼,不论是离开亲人朋友的时候,还是那过于敏感的共情能力见到他人苦难的时候。

他一惊一乍胆小如鼠,同时也畏畏缩缩毫无自信,明明身为队长但事事依靠队员。

当然,这样的形象在相处的那五年里逐渐改观。

他没有家人,但是他愿意做他人的依靠,在自己最孤独最无助的时期也不忘给予他人温暖和支持。

他没有头脑,但是他勤奋努力脚踏实地,坚持成为自己理想中的那个值得信赖的队长。

在他身上真正诠释了何为胆小但不怯懦,自卑但不自弃。

正是那充满人性的光辉与这一往无前的气魄成为了这一路颠沛流离的精神支柱。

直到最后,他被称为救世主,被称为神之子,但同时还是那个最后一面依然哭鼻子的窝囊小队长。

……

那面前这个人,是否也同样被剥夺了这一切呢?对灵魂的研究还不够深入的自己,能够肯定这已经没救了、可以被当做牺牲品了吗?

如果、如果当一切结束之后,发现其实当时有救助的办法的话,自己能够直面受害者亲人朋友的悲伤与怒火吗?

在心怀这样纠葛的特蕾莎面前,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普通的魔王附身者,其背后仿佛已经存在无数怨灵,用着比寒风更加刺骨的视线将她无数次刺穿。

似乎是看着面前这样的特蕾莎感到滑稽,神态呆滞的男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了讥笑的表情。

终于,那隐藏不住的敌意泄露……

然而下一瞬,无数个冰锥从身后穿出胸口,鲜血喷洒地面,溅射到特蕾莎那依然面无表情的脸上。

男子僵硬地低头,看到了从特蕾莎脚下一直蔓延到自己身后的冰面。这是已经布局已久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站着发呆。”

没有不把握住这个机会的道理。

特蕾莎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幽暗的紫色瞳孔除去坚定的意志再无其他多余的情感。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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