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那里都是垃圾，一地的垃圾，还有好多好多没人住的大楼，总觉得，那里不像是艾斯珀瓦该有的样子。”

带着微微颤抖，说出那些话，阿什莉·艾伯纳西望向洛茵，眼里多了几丝无名的不安。

她在害怕么。

洛茵实在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可害怕的。

兰萨区向来如此，很久以前的它可能比诺易区好些，但现在，它就是这座城市最烂的地方。

哦，上次这女的一个人偷偷溜出去，被小混混截了，要不是自己当时出手，否则后果，想都不用想。

难怪，难怪，富家千金体察民苦来了是吧。

她本就不太喜欢艾伯纳西，在这一通话下，又增生了不屑。

“没了？这就是你看到的全部？”

下意识地说出一句挖苦话，出口后，洛茵才开始埋怨起自己的冲动。

但是，旁边的白发少女没有因此表露愠色。

她是没听懂，还是不在乎。

“那些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拦住我，那时的我只觉得，很害怕，特别害怕，后来……恩人你就出现了。”

这算什么，新的感谢词？如果放在几十年前的那什么……养成游戏里，碰巧自己还是什么“男主”的角色，是不是就该轮到告白环节了。

毫无意义。

“兰萨区就是那样，一直都是，旧楼比想象的要多，人心比想象的要坏，帮派、佣兵、杀人犯，你想看的一切，就是你在那天已经看过的，无论是走过的路，见过的人，都一直是那副模样，从来没变。”

洛茵已经受够了陪这大小姐玩自我深情的游戏。

她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在攻击，如果自己把事实陈述一遍就算攻击，那也只能顺从了。

“这样……”

面对那么长一段话，艾伯纳西大概没能一口气将它们吸收殆尽。

洛茵开始后悔来到这里。

接下来，这位公司高管的女儿会做些什么，是彻底跟自己翻脸，还是怒斥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想……我想让那儿变得跟这里一样……”

吞吞吐吐，像是第一次将心底里的秘密同挚友分享，即便洛茵从第一次正式介绍到现在，才过了不到两天。

为什么要说这些。

【跟我说有什么用。】

这种人又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朋友。

还是说，想指望着自己帮她做些事，那可太符合她那种人的身份了。

浅浅拉开距离，洛茵猜测她的下一句一定会以“能不能”为开头。

“但……再过几天，我就不在这儿了。”

艾伯纳西确实说过，她将离开这里。

原来如此。

那又如何，改变这座城市，自己几年前何尝没有过那种天真的想法，可现在呢？

用街头巷尾的一句俗语来讲，那便是“被艾斯珀瓦的大手狠狠甩上几巴掌就老实了”。

学校不存在将其本身包裹住的穹顶，2月的阳光肆意抹在天台每一角，中和掉洛茵身上的一小部分寒意——冷风是罪魁祸首。

“想法不错，但你现在做不到这些。”

憋了半分钟，她还是没能想出一句既能帮助自己完美脱身，也能让艾伯纳西满意的话。

可这是实话。

别说是现在，她以后也不可能做得到。

「培络量化」的外务总监女儿又如何，就算是那公司的外务总监本人，连「培络量化」公司的顶端都难以抵达，更别提其它。

这样聊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做不到吗……”

“以后可能可以，谁又能说得准呢？可能你会不停努力下去，但现在还不行。”

至于这个以后具体是多少个月，多少年后，洛茵从来没想过。

“洛茵……我有个请求。”

“…过几天能不能带我，再去趟兰萨区。”

…

Δ

《近身格斗术》这门课程的无聊程度，远远超出了洛茵的想象。

告别艾伯纳西，独自前往课程所在教室的她，从来没想过，这一单从名字上就富含实践性质的课程，居然会以一种理论形式被呈现。

换而言之，待在封闭空间内，跟一堆陌生人听同样陌生的讲师授课，这便是洛茵眼中，整堂课的基调。

艾伯纳西不在，那是当然的。

她临走前告诉过洛茵，她自己所学专业与金融有关，“近身格斗”肯定不包含在内，更细节的内容，洛茵并没有追问。

好在一堆陌生人里，她还认识一个人，那就是狄卡。

“反情报学”，无论是文森特·维斯特给出的简报，还是克拉缇后续提供的补充信息，都提到了这个。

身边那位身着深蓝色学生制服，目光眺向正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洛茵的狄卡。

那四个字阐述的含义，她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弄明白。

为什么他要学这个。

明明听上去像是专门为公司服务的专业。

的确，从开学典礼上的各类发言就能看出，这所学校的目的之一是向诸如「攘东科技」「培络量化」的公司输送员工，这些专业名称也印证了这点。

难道他想凭借这个，打入公司，从而为那个“NW”组织套取更多的利益？

洛茵不打算以此展开一个多高深莫测的话题，狄卡到底想怎么样，是自己工作之外的事。

理论教学其实完全可以由教学芯片完成，那样做的副总用是遗忘速度极快，而人工授课看似弥补了缺陷。

可即便如此，洛茵还是觉得很无聊。

讲述目的、意义，随后的教学环节，也是一款款「幻舞」模拟，她压根就无法加入，只能装模作样，直到整堂课草草结束。

“难吗？洛茵。”

与午时的张扬又不一样，她实在难以适应这家伙交替变换的性格。

“…我刚好要回去，一起？”

原来这才是前一句话的目的。

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洛茵半步踏出教室，仅留下几口推辞。

没必要，刻意接近，只会引起更深的怀疑。

这是由他主动发起的，也只是顺路而已，至于吗？

一人离开学校，市政中心人流涌动，没有夜晚的诺易区那般拥挤，却多出了违和。

街边偶有屏幕，播报广告的同时，也夹有几则新闻。

其中一则有关小布伦特区的案子，吸引了她，不再想狄卡那边，转而全神贯注地望着屏幕间，主持人口中，冷静的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