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是相对的。

如果说人族的北方就是广大浩瀚的北苍雪洲,那对于北洲而言,他们的北方自有定义。

那是遥远的极北之地,雾合而为水,水凝而成冰,冰聚而塑山。

孤峰不立,万仞为脉。

“你好,”眉心一点淡金色枫叶花钿的仙子,俯下身子,对着一窝毛茸茸的白色小熊问道:“你知道魔宫往哪里走吗?”

小熊自然听不懂人话,只是盯着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来客,呜咽般地叫了两声。

“好吧,你也不知道,”仙子微微感到有些失望,却没有气馁,“或许我该换个人问问......你们的母亲呢?”

话音刚落,一声咆哮从她的身后传来,那声音急迫而愤怒,包含着某种天然而成的意志。

“好吧,我没有想要伤害你的孩子的意思,我只是来问个路......”只是仙子一身纱衣宫裙,说话的声音也柔柔弱弱,实在没有半分气势可言,对于护崽心切的母熊来说,不管对面是仙是魔都要先来上一爪。

“你先冷静冷静......”几百斤的猛兽在地面上狂奔,仙子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我一个滑铲”,她只好在对方的啃咬达到前,使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法术。

不对,是仙术。

一抹淡淡的金光闪过,本就已经飞跃而起的母熊被定格在了半空中,那极度夸张的动作就像是马戏团里表演飞跨火圈的大型动物。

“你先安静一会,我不会伤害你的,还有你的孩子。”她转身离去,待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母熊的视野中后,它身上的禁令才终于解除。

母熊先是清点了一波窝里小熊的数量,确认无误后,它又看了一眼仙子离去的方向,若是有足够的人性,它一定会问:

你往海里走是为了啥?

她这一走,显然又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魏姑娘错怪我了,”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飞行着,望着那几座漂浮着的冰山,她不自觉想到:“大雪原有着一个覆盖极其广泛的空间乱流,修为再高,却不精通此道的人,也会迷路的......没错,这并不能怪我。”

仙子她当然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但大雪原乃至整个北洲北部都有着空间乱流,只是这个乱流的分布极其不均,在大雪原中的表现为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雪原,但就像是密林中的小道,总有几条被人发现或开辟出的道路。

她还算幸运的,没有误入右边的那几条山脉,光是那些灵力脉流就看得她胆战心惊,更别说还有极其浓郁的魔气混杂着仙气在不断厮杀,不知纠缠了几千年。

想着这些烦心事,她也不由得感到有些疲倦,反正怎么飞也到不了终点,还不如就此停下,好好歇歇。

她落到了一块冰山上,洁白的足尖点在了晚年不化的寒冰之上,却并未觉得有些许刺骨。

仔细想想,她究竟是如何落得这个地步?

天上的神仙,叫做天仙。

地下的神仙,叫做谪仙。

仅仅是一字之差,但每一位天仙都有着悠悠千载的寿命,可一旦踏足人间,便会染上那里的“烟火气”,也渐渐地变为和凡人修士一样的大限。

仙子今年芳龄二百一十六,若是往后余生都在人间苟活,大抵还有将将百年可活吧。

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在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天蓬元帅猪八戒醉酒调戏宫女,投胎做猪,在泥里刨食;卷帘大将沙悟净,打碎了琉璃盏,被贬下凡间做了河里的妖怪。

那仙子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不该问的别问,仙子也不想说。

她一人独立于极北寒冰之上,忽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错觉,只是下凡来得匆忙,她甚至没有带上她那把常伴于身的仙剑“空月”,如今在她腰间佩戴着的只是一把空剑鞘,和一道虚无的剑影罢了。

“莫非我此生蹉跎,只能落得个如此结局?”她望着天际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忽发兴致,以手指月道:“我楚静月此生不求流芳千古,也不愿如一条丧家之犬般苟活,仙庭仅凭一句话便将我流放,前路茫茫,难道我注定要如此沦丧?”

只是悲从心起,仙子泫然欲泣:“前生之错不可悔,若是我楚静月还有一线生机,那就请苍天指路!”

海风徐徐,水波兴起,空旷的夜晚中回荡着仙子的请求,却无人应答。

“也是,天仙是苍天的宠儿,而谪仙又算何呢?”她轻笑一声,不知是耻笑自己的愚昧,还是苦笑自己的境遇,“弃子么?”

只是忽然,在某处无人可识的“湖面”,微不可觉地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仙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一双美目凝望向远方的某处。

“信标?”某些早已忘却的记忆从她的脑海深处浮现,她十分惊讶道:“人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想起就在不久前自己对苍天的祈求,一切的脉络瞬间便清晰了起来,她转过身,不知道对着哪个方向,俯身行礼。

随后她抬起手,天地间潜藏着的仙气瞬间便为她所用,在仙子的一双仙瞳下,从世间的某个方向传来的仙气凝成了一条纽带,像是要将她指引向何方。

“乘风,起!”

仙子凌空一跃,身轻如燕,便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真身早已踏入不知何处的航道之中。

这次她可不会再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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