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我再也不敢啦~”
婉转悠扬的浮夸叫喊与恶魔脸上越来越浓郁的红晕交织在一起，让赵宇高高扬起的巴掌不得不停在了半空。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
赵宇喘了几口气，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丝丝汗迹，有些绝望地看向那恶魔依旧宛如凝脂的皮肤。
即便是他用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完全破不了这个家伙的防。
更恶劣的是，明明连红印都没有留下，恶魔反而是越叫越卖力了，仿佛在通过浮夸的表演嘲讽着他，让他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男人放下了已经发麻的手掌，冷冷地回嘲道：“恶魔，你的表演真是令人作呕！快点停下来吧！呵，还是说，你不是演的，真的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么？”
透过窗户洒落而来的夕阳与恶魔女儿酡红的面色交相辉映，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恶魔抱着枕头，眼泪汪汪，魅惑而又哀婉的声音从她的樱桃小嘴中吐出，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呜呜呜，你竟然说我是演的，你没有心啊！”
更加浮夸的语气让赵宇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火气砰的一下再次窜了上来。
“啪”清脆的响声在温馨的夕阳下清晰可闻。
一个利落的耳光对恶魔的右脸造成了一击完美的直击。
恶魔好像真的破防了一般，把怀中的枕头砸到了赵宇的脸上，捂着脸穿过了墙壁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委屈的哭诉在空中拖得悠长。
“再也不理你了，坏爸爸！”
飞出的恶魔径直一头栽进了月湖边，此刻，她终于放下了遮掩的双手，露出了一直想要隐藏的真实面容。
一双美眸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粉红的爱心，炽热的高温不住地被她剧烈的喘息喷吐出来，仿佛要燃烧的红晕已经烧到了她的天鹅颈。
恶魔望着湖面倒映中的自己宛如一只陷入狂热的野猫，心底就不免跃动起难以压抑的庆幸。
“差点就要忍不住了。”
从她做出按下阿信的通话键开始，从父亲传来的情绪便如最火热的烈酒一般烧灼着她的内核，狂暴的烈度几乎要让她发狂。
连绵的粗重吐息自由地释放着她此刻体内暴躁的烈焰。
然而，她环抱住自己的双臂还是不能放松丝毫。
反而，它们像是两条饥饿的蟒蛇越来越用力缠住了她的身躯。
如果绷紧的身躯现在放松下来，她一定会堕入更加糟糕的境地。
此刻，她的脑海却已经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无数思绪碰撞纷飞。
“刚刚混蛋父亲发怒为什么传来的感情会这么强烈？”
“这比最开始契约的情绪还有刺激啊！”
“难道这就是极致的负面情绪么？”
“嘶嘶嘶，有点辣辣的。这也太美味了一些吧！”
“还想要……”*N
“噗通”一声，恶魔跳入了湖中，希望透过冰冷的湖水给她过热的身躯降降温。
很快那一片的湖面都像是煮沸一般，咕噜噜地冒起了泡泡。
直到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了这片天地，这小片沸腾的湖水中才爬出了恶魔的身影。
她仰躺在湖边有些发愣，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余韵中走出来。
不过，一种又甜又苦的古怪味道突然在她口中爆发，她舔了舔嘴角心想：“这又是什么情绪啊？感觉也不错呢！”
她拿出了《新手恶魔业务指南》，找到了“情绪味觉查询一览表”。
“辣味愤怒。酸味嫉妒。哦，找到了！甜味代表喜悦。苦涩味代表……愧疚。”
“愧疚”两个字像两个钉子一样，扎在她的眼中，显得无比的刺目；又像是戳在了心上，令她的心口一痛，最后在晚风中换来她的一声哂笑。
“呵，没想到《指南》也会出错啊！混蛋父亲怎么可能会愧疚呢！他只会想着自己！”
话音落下的尽头藏着的是女儿复杂的心绪。
是冰冷，还是余温？
是确信，还是怀疑？
是恨，还是爱？
无人能够解明，就连湖边的恶魔也只能平静地呆呆望着夜空。
今夜无星月，一片空空。
在同一片夜空下，女儿的秘密小屋却是灯火通明。
赵宇揉了揉疲惫眼角，许多本照片册垒成了一座小山堆在了一旁。
终于男人翻完了最后一本相册，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这些相册标题都叫做《阿信与我的记忆》，其中女儿穿着各式各样的五颜六色的COS服在画面中摆着千奇百怪的姿势，唯一不变的是她脸上宛如太阳般绚烂的笑容。
这种开怀的笑容，他有多久没见过了，他也不记得了。
他原以为女儿的笑容变得恬静，是因为长大了。
现在看来这错的离谱！
也许女儿从来都没有变，变得只是他眼中的女儿，变得那样的乖巧，那样完美。
宛如潮水般的苦涩与悲伤冲击着这个48岁的父亲。
他记忆中那个乖巧安静的女儿形象，迅速爬满了裂纹，最后随着画面彻底灰暗而破碎成了齑粉。
显露出那完美的肖像画后隐藏的真实。
小小的女儿一遍遍地努力，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完美无缺。
男人低着头捂着眼睛，却阻止不了一行行泪水不住地滑落，低沉地嘶吼回荡在这件小小的房间里。
“你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啊——”
然而，回答他质问的只有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抬起头来，他的眸光宛如金铁，短短时间，一个念头便在他的心中长成了一头骇人的猛兽，此刻正要脱笼而出。
“他要更加了解女儿！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于是，他向空荡荡的身边喊道：“恶魔，恶魔！”
“……”无人回应。
他又提高了音量，高声地呐喊着认输的宣言：“恶魔，你给我出来！你的条件我答应了，给我那张契约吧！”
然而，那贱贱的嘲笑声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到来。
忽然间，一丝心慌划过他的心间。
他一遍遍呼喊着恶魔，语气从愤怒到哀求最后变得麻木，然而回应他的却都是无声的寂静。
明明他是那么的厌恶这个狡诈的恶魔，可当她消失之后，他却没有感到开心。
没有了那熟悉的呱噪，反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都是恶魔的诡计，待会儿，她就会从某个地方跳出来用最恶劣的话嘲讽他的。
可他还是像是丢了魂一样，站起了身，走向了屋外。
无月之夜，虽然园区中一路都有路灯，但还是有些角落显得分外漆黑，总让人感觉会有什么怪物从中跳出来。
赵宇却不得不偏偏朝那些漆黑的地方去寻找。
恶魔总不会藏在那些光亮的地方吧。
初春的夜风还是有些微凉，再加上他现在接近月湖可以感受到微微的水气，让他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
“呃——”
忽然，他的耳中听到了若隐若现的低沉嘶吼声，让他瞬间呼吸急促了几分。
然而，仔细去听却又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窸窸窣窣声。
一种隐隐的不安在他心中蔓延。
紧接着，他就感到背后有些阴嗖嗖的，旋即转身望去，远处正好有一盏路灯坏了。
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那片漆黑中显得分外显眼。
他先是一惊，但旋即就高兴地呼喊道：“恶魔，我答应你的附加契约了——”
“呃——”
回答他的却是巨大而清晰的咆哮，一个宛如野兽一样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灯光下。
他也拥有着血红的眼睛，里面显然不是恶魔的魅惑，而是嗜血的疯狂。
赵宇心中警铃大作。
一个过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一个人多注意一些，今天广播一整天都在说有个杀人犯在我们市流窜。”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声重复道：“杀人犯？”
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遇到了流窜的杀人鬼。
然而，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一股巨力便将他扑倒在地。
那个疯癫的男子已经骑在了他腰上，像是狼一样仰天长啸。
“你住手啊！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尝试着与这位杀人鬼先生沟通，拖延一下时间，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诶，女人，不错嘛！这种情况，你竟然还能这么镇定，是难得一见的优质母体呢。可惜，我不在这里，只能让这具身躯享受了。”
本来以为能够沟通而稍稍放松的心神随着杀人鬼奇怪的话语而再一次悬了起来。
赵宇心脏狂跳，肾上腺书飙升，瞬间他感觉这一瞬仿佛漫长得宛如永远。
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奋力扬起的拳头被一道残影截住，以及杀人鬼先生那双在眼眶中咕噜噜地乱转的红眼。
他真的是人么？
强烈的绝望宛如海水瞬间将他淹没，强烈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女人，不要害怕！这是为了崇高的事业！【跟我念】：主允诺圣子诞日，天国于地上一日建成!圣子啊，吾将献上污浊的凡躯。汝于污浊中诞生，赐予无垢的净土。”
外表是知性美女的赵宇惊恐地发现自己嘴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于是，赵宇用男声一字一句地复述完杀人鬼口中诡异的经文后，杀人鬼先生反而更加有兴趣地评价道：“你是男人么？”
赵宇仿佛看到最后的救命稻草，连忙解释道：“是的，是的！我没有子宫，生不了孩子的。”
然而，“撕拉”蓝色毛衣的破碎声清晰入耳。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他的毛线外套直接在他的一抓之下化为了碎片。
杀人鬼哈哈大笑道：“不管你是不是女人，都无所谓。污浊而愚钝的你还没有明白吾主的恩典。为圣子的降生，献上你污浊的凡躯吧！”
路灯黄白的灯光下，一位美丽的知性美人被杀人鬼巨大的影子所笼罩。
可美人的魅力却不减分毫！微微颤抖的洁白肌肤与单薄脆弱的黑色汗衫共同勾勒出美人柔弱的气质，显得更加诱惑可人。
赵宇绝望地再次奋力反抗，也只能让凶徒眼中精光更加明亮。
他徒劳地双手齐出，想要把坐在自己腰上的杀人鬼推开，然而，对方宛如灌了铅般纹丝不动。
他的反抗在杀人鬼的手下是那么的荒唐可笑，只是眨眼之间，他反抗的双手便被杀人鬼的大手抓在了一起，一齐压到了他的头顶。
随后，他就感觉自己双腿一凉，包裹在其上的时尚牛仔裤也步了毛衣的后尘。
紧接着，那恶臭的体味以及疯癫的狂笑离他越来越近。
要将他一口吃掉的恐怖，像是炸弹一样直接在他身前炸开，冲击着他的所有感官。
“完了！”
他不甘地闭上眼睛，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溢出，颤抖地等待着那绝望的羞辱。
然而，那希望之花终究在绝望的污泥中顽强地冒出了头，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去死、去死、去死！恶心的家伙给我死一万遍吧！”
一声熟悉的娇嗔在他耳边响起，随后是杀人鬼痛苦的惨叫。
当赵宇睁开眼睛，最初映入他的视野的是仿佛闪耀着七彩光芒的女儿，与她手中提着的已经变成一块破布的杀人鬼。
只是她头上长着犄角不住地提醒着他眼前的是那个恶魔，但这一瞬他前所未有地觉得她真的是自己的女儿。那愤怒的面容中流露出的神采，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陌生的恶魔会做出的表情。
她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气鼓鼓地转过头，迎面对上了他炽热的目光。
从恶人手中拯救了美人的大英雄却瞬间像是被戳破了气球，再次变回了那个一直和他吵闹不休的小可爱。
恶魔女儿随意地丢掉了“破布”，自然地倚在了路灯上，酷酷地将红彤彤的脸颊撇到一边，只是不住玩弄自己尾巴的小动作已经彻底出卖了她的内心。
她傲娇地轻哼了一声：“笨蛋老爸，你可别误会了。我救你，只是因为你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呢。你的灵魂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可不希望要到手的东西被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给弄坏了。”
“嗯。”赵宇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缓缓蜷缩起身子，温柔地轻声应道。
恶魔女儿的余光见到这幅易碎模样的父亲，瞬间维持不了眼睛一闭一睁的酷酷形象。
两个眼睛一下子变成了旋转的蚊香圈。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她嘴里开始跑起了马车，慌张地说着不知道如何缓解尴尬的怪话。
“我就说，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小南娘啦！哈哈，你看你一个人走，这就遇到变态了吧！”
黄色的路灯照亮了赵宇雪白的膝盖，反射出无比温暖的颜色，连春季的晚风也显得不是那么寒凉了。
“嗯！”美人怔怔地有些出神。
没有流下的泪花还挂在脸颊上，美人的嘴角微微翘起，流露着淡淡的喜悦。
“也许她真的是我的女儿！”
“原来恶魔也可以闪耀夺目的光芒！”
他在心中百感交集，最后都化为了欣喜的猜测与轻轻的感叹。
但不管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所化的恶魔。
今夜之后，她都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抹印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