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毅见赢雍一副惊讶的模样,更是明确了心中所想。

“哼,咳,那齐狗!”他咳出了一口鲜血,神情却放松了很多,甚至颇有一些得意的意味:

“你以为自己便是算无遗漏,洞察明火的神仙人物吗?你那计谋,便是我也能看出来!”

对着一脸呆滞的赢雍,宇文毅缓缓说道:

“你初来部族,根基不稳,唯一立身之本便是仰仗宇文托托的宠幸。”

“但你不甘把性命交给宇文托托,一旦她出现了意外或者失去了权力,你在宇文部族里的处境将无比尴尬。”

“为此。”宇文毅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拉拢了一只大部分由奴隶组成的军队,使自己不至于太过势单力薄,可这样还不够!”

“我们这些人只要存在一日,你便一日无法心安,由奴隶组成的军队虽然会倾向于你,但却不得不听从掌权者的命令!”

“所以你便生起了除掉我们的想法!”宇文毅神情激动,说话间吐出血沫:

“你虽然不能明着杀死一个无辜的贵族——这样连宇文托托都保不了你,但阴险如你,怎么会没有解决的方法?于是你就谋划了一出阳谋!”

“你授予了那些奴隶官职,让他们和我们争夺权力!我们如果不叛!迟早会被夺走权力!所以我们叛了……”

宇文毅露出悲惨的表情:

“不是你料到我们今晚会来杀你,而是你知道我们早晚要反!你正好趁着这机会来杀我们!”

“这些,全都在你的计划里吗!”

宇文毅的声音不大,却清楚落在了宇文托托的耳朵里,她看向赢雍,神情复杂。

小赢学士当真是存了这般心思?

可他不是对权力没有兴趣吗?

还是说……小赢学士这样做,是为了给我扫清部族中那些潜在的叛逆?

宇文托托越想越有可能,赢雍如果想要权力,就不会执意回到齐国。

不是为了权力,那就是为了给宇文托托除去潜在的危险因素。

宇文托托心头一暖。

只是略施小计,就强迫一干不忠于她的贵族暴露。

若有此神谋鬼策之士常伴身边,何愁伊利不死?

赢雍则一脸无语。

倒地上这家伙说得对,又不全对。

赢雍是有扶持奴隶稳固自己在宇文部族的根基的想法,但他并不想杀那些贵族。

打完伊利赢雍拍拍屁股就可以回齐国了,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为什么知道贵族们今夜会来杀他,一半是靠天命之柱的预警,一半是靠运气。

自然,宇文毅不知道天命之柱的存在,他眼里赢雍就是早早地让宇文托托埋伏在自己的帐篷里,守株待兔。

就先入为主地以为赢雍设计了一串阳谋。

“呵,不愧是被宇文托托授予“古都候”的齐人。”虽然看出了赢雍的“计谋”,宇文毅却没有舒畅的感觉,相反胸中满是惆怅和悲切:

“好毒的计谋,我等这些人,反是死,不反也是死,只是碍着你这齐狗的路!便要落个如此结局吗!”

赢雍心想你这厮在意淫什么,你不反不就没那么多事情了?于是沉吟道:

“可你不反,就不会有如此下场。”

“可我不甘啊!”宇文毅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说道:

“凭什么你一来就打退了伊利?凭什么那些个奴隶会敬重一个齐狗?凭什么宇文托托会如此宠爱你?凭什么我们就要如你所愿引颈就戮?”

“你这厮,胆敢辱骂小赢学士!”宇文托托大怒,抽刀径直地抵在宇文毅脖颈上。

“我已是将死之人了!辱骂又何妨?”宇文毅面对盛怒的宇文托托丝毫不惧,他视线又贪婪地在宇文托托那张狐媚子脸上流连几番,仿佛是要在死前再在宇文托托心里留个疙瘩般,说道:

“托托好生福气,能招揽如此精通术谋之人!但你以为你会一直拥有他吗?”

“我虽然憎恨这齐狗狡诈,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有能力的,只是用了些小计就让我们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这般人,又怎么可能屈身于宇文部族!”

“他迟早会离开你的,托托!当这齐狗走后,没了贵族帮助的你,又怎么统率那些他亲手训练的奴隶军!”

“等你部族逐渐衰败,你宇文托托被其他部族抢去做只知生育的工具时,那又是多么美妙的风景!可惜我没有机会看到了。”

宇文托托听了这句话,只觉得头脑昏沉,内心深处的忧虑也在这一刻爆发,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在同一天已经是第二次被提及了。

“括噪!”宇文托托大怒,手中马刀挥舞,刀光一闪,那宇文毅突然觉得脖颈一凉,下一刻就没了声音。

总算闭上了他那张嘴。

“宇文托托……”赢雍担忧地看向宇文托托:

“你没事吧?”

宇文托托没了之前冷静,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看得出来她心很乱:

“抱歉,小赢学士。”宇文托托闭起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刚才失态了,吓到你了吧。”

“无妨。”赢雍盯着满地尸体,沉默几秒,说道:

“我心里事先就有了准备,这些尸体早晚都会看到的。”

“那便好。”宇文托托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对了,小赢学士。”宇文托托想着今日阿依努尔和宇文毅与她说得那些个话,心中莫名有一股忐忑不安。

她仿佛看到了赢雍走后,逐渐衰败的宇文部族。

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悲惨命运。

“小赢学士,你……现在还有回齐国的想法吗?”宇文托托小心问道。

“这不是当然的吗?”赢雍奇怪地问道:

“我们事先就说好了的,我帮你杀伊利,事成之后你送我回齐国,宇文托托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莫非是变了心吗?”

“……”宇文托托无声看着赢雍,好似要把赢雍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小赢学士多虑了,我并无此意。”

赢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宇文托托“嗯”了一下,心里却在想。

那宇文毅说得对,宇文部已经离不开小赢学士了,可他迟早要走,自己这个作首领又该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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