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梓莎(3号)和诺那(4号)猛然从温泉中起身:「怎么回事,袭击?」
其他人显然没有这么慌乱,队长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是火灾警报器,但是只响了一声……我想大概是误报——而且,在外面的可是两位金级,不用这么紧张。」
「可是,报警器为什么会响呢?」米拉提出疑问,「试图火攻这么大的“海边”“温泉”庄园,是不是有点…………幽默?水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不是今天的情况,我会说,敌人可能是通过火灾造成混乱趁乱袭击,但是,就现在而言,我想说,估计是落华干的。」队长摇着头笑了笑,用温泉中起身,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过,泡得差不多了,去看一下也无妨。」
果然,正如队长所言。大家在更衣室里穿衣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短促的敲门声,随后,传来了轮那平平的声音:「落华托我传话,刚刚是炒菜产生的烟气触发了警报,警报器已经被我瘫痪了,打扰了,不用惊慌。」
话语刚落,门外便是轮离开的脚步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啊?什么“炒菜”?龙国的做菜方式会把菜点燃吗???」阿梓莎有点摸不着头脑。
「额,说点燃吧,也不算,不过我以前听落华说龙国的大厨可以让锅里起火,而且根据厨师的手法和风格不同,烟气浓度也会不同——」队长的衣服已经大致穿好了,耸耸肩,「我也不清楚为啥锅里起火了菜不会碳化,可能是“神奇的龙国魔法”吧。」
在前往餐厅的路上,阿梓莎瑟缩了下肩膀,有些不安地揉了揉手:「感觉隐者小姐很好相处,可命运之轮小姐就很……不仅冷冷的,连脸都不露——我们不会是被讨厌了吧?」
阿梓莎一说,大家才意识到:与落华的“抛头露面”不同,轮,自始至终都带着一副棱角分明的金属口罩,只是大家作为“角鸮组”的成员,也常常蒙个角鸮的面,一时没意识到这一点。
「不要胡思乱想,」队长拍了拍阿梓莎的肩膀,「落华说的,轮就是这样,具体原因涉及到她的身世,比较复杂,所以也没告诉我,唯一清楚的是轮只对落华关系柔和。」
就像是印证了队长的话一般,当众人推开餐厅的门时,拿铁察觉到那一瞬间,轮对落华温柔的微笑,以及那原本应该被口罩挡住的扭曲的半脸。
轮如闪电般带上面具,眼神又恢复成了那幅木偶般平静而木愣的样子。
无论是脸,微笑,还是戴面具的动作,只有拿铁这个强感官的吸血鬼察模模糊糊察觉到了违和感:就像是自己的眼睛和脑袋接受和处理的信号产生了出入一样。
是“命运之轮”的能力?拿铁暗自揣度,却也没个答案。
「好香。」诺娜(4号)最先忍不住心中的赞叹,看着圆形转盘桌上围成两圈的色香味俱全,且从未见过的龙国菜肴,“想吃”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哇,会不会太丰盛了?」拿铁见过一些龙国菜,可这一大桌一同摆在眼前,着实有些亮眼和震撼。她指了指一些稀奇的菜肴,悄悄问了下邻座的米拉,结果就是米拉也是第一次见。
落华超热情地飞速拖出座椅,招呼大家落座,然后又“咚咚咚”跑去厨房,一手举着一大桶酒走了出来。
除了队长外,第一次见到“隐者”的大家,都在惊讶于落华这看起来小巧体型中巨大的力气。
然后便是热闹的宴席环节。坐上餐桌的落华似乎更热情了,热情到大家都有些“禁受不住”。
她一个劲地,用公用的那双“木条”给大家夹各式各样的菜肴,除非坚决推脱,不然几乎摆脱不了这份热情——当然,每一道菜也都确实好吃,所以,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放不开,后面也就不怎么推脱了。
夹好菜,落华又忙着给一个个的酒杯里倒酒。
「我何德何能让金级猎魔人给我斟酒啊啊啊……」阿梓莎相当动摇,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队长并没有跟落华客气,说完“谢谢”后,对着阿梓莎“科普”道:「好像在龙国人的餐桌上,特别是朋友之间,这是表达热情和欢迎的一种方式——别太在意,享受就好。」
而后就是共同干杯,喝酒品菜闲聊,还有同龙国特色餐具:“两根木条”搏斗的环节。
正如落华餐桌上看大家用筷子的样子笑到抽抽时说的:「你被筷子袭击的可能性很小,但不为0哈哈哈(龙国语)。」
后来,落华也直接提了自己这么开心的原因:自己喜欢和朋友热热闹闹的,恰好能蹭着伊蒂斯这次机会来旅游,顺带由于伊蒂斯对“焰火晚会”的需求,可以把自家积压的焰火带过来放掉(还个人情)。
「落华,我好像说过,这是给我队友们的惊喜……焰火的事……」伊蒂斯无奈地扯嘴笑笑。
然后,大家的情绪又被这一“惊喜”的暴露,推向高潮——那可是正宗来自龙国的烟火。
这么热闹的宴席,轮呢?
她不见了。
从后厨自己整理好自己的一份菜,带到了别处吃。
当被问起轮的下落时,落华只是说“轮的口罩不在人前摘下——不是因为“保密协定”,我现在不就啥都没戴?是别的原因……”然后就突兀地聊起来别的话题。既然落华不打算谈,众人也知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宴席留下一片狼藉,众人直接一起全丢进了厨房,等他们离开后,庄园的侍者们自会清理。
轮和落华两个人泡温泉去了,泡完交代了下明天的行程,就直接回了房间。
角鸮组的众人开启了“女生?”间的睡衣派对。
「都老大不小了,还办睡衣派对呐?」库拉若嘴上调侃不饶人,身体倒还是饶有兴趣地盘腿坐下。
「说什么呐?!」诺娜出手大力拍了拍拿铁的背,「这不是有个年轻的小姑娘嘛!而且,心不老,人就不老!」
莫名其妙被拉进话题的拿铁只能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笑。她原本不想参加的,因为害怕被问起自己的身世,周游各国游学经历等麻烦的,自己以前胡编乱造挖的坑。
所幸,并没过多或者深入地问到这些,
无外乎就是讲故事,玩游戏等环节,原本可能会聊聊兄弟姐妹,但其他人又考虑到“拉蒂失去了妹妹”,默契地没有谈;八卦环节吧,在场的都是猎魔人,想到“头别裤腰带”的工作性质,也都很默契地没有谈这些八卦啊,恋爱之类的话题。
不过有个吸血鬼小女友的米拉,心中的无形骄傲快要多到溢出来,绷不住了。
派对结束后,各自回房间早早休息,明早要起床看海上日出。
米拉偷偷问拿铁要不要一起睡,被拿铁以“还是要小心别被同事们发现”为由回绝了。
有理有据,米拉也是识大局的,自然不会说半个“不”。
但拿铁今晚没有睡在米拉的怀中,睡出了事——
深如墨水,稠如污泥般的噩梦久违地再次将她裹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都要痛苦。
在无数的呢喃、尖啸、控诉声中,拿铁被由血肉组成的暗红沼泽中伸出的无数双粗细,长短,肥瘦不一的手臂撕扯,拖拽。
自己却像双脚、乃至全身变成了柔软的石像一般,能感受到到肉体被尖刀,被利刃,被锈剑,被手指等一点点刮开,撕裂,却无法闪避,无法躲藏,一动不动。
拿铁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即使室内有冰魔法降温机,仍然满头大汗。
她一只手用力抓着自己的银色的长发,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另一首死死攥着,甚至指甲扣进胸口浅层的皮肉。
她在无声地尖啸,夜晚一片死寂。
甚至连言语都说不清的婴儿,也顶着那张只剩三个血洞的脸,爬上拿铁的身子,扣下她的眼球,尖细地嚎叫着,含糊不清的言语在混沌和血腥味中汇聚成一句“为什么要杀我”。
拿铁活活看着自己的眼球被扣住,扯下,痛苦地在床上翻滚着,抖动着。
“你们是谁!”
“我没有杀你们!”
“我……我不知道!”当拿铁意识到自己确实手上沾过人类的鲜血后。
血色的荆棘,上面带着人造的尖刺,从血沼中伸出,把她死死缠住,割开她皮肉的同时,把她往沼泽中拽。
随着身子的下沉,越来越多的手开始撕扯着喉咙,脸部,嘴巴,头发。
“我从来没有杀过婴儿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拿铁这句无声狂啸,噩梦停顿了片刻,然后,“你杀过”“你杀过”“你杀过”……的声音不断地盘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最初的恶灵耳语逐渐变成震耳欲聋。
噩梦中,拿铁的耳朵流出潺潺鲜血,却仍然能听到那三个字“你杀过”。
她只能无助地,一遍一遍地嘶吼着“我没有”直到嗓子破裂,吐出鲜血。
在自己声音快要被掩盖之时,她看到沼泽的远方,出现的那个身影。
“救救我!!!!”
“救命啊啊啊!”
“米拉!!!!救救我,救救我!!!!”
哪怕身子动不了,拿铁还是全力把自己的意志、意识,向着那边移动,幻想着自己能动起来,自己能到那里。
突然,她感觉一股温暖从正前方传导进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脸、身子,靠在了柔软的对象上,头被人温柔且用力地抱住。
伴随着温暖的感触,还有那呼唤着自己名字的温柔且熟悉,此刻就像是最勇猛,最伟大的白马女骑士般的声音,
血黑的噩梦就像黑色的玻璃被重击一般,支离破碎。
房间内,床上满是拿铁抓挠自己身体留下的血痕,还有一层血色的薄冰,勾勒出少女刚刚蜷缩的形状。枕头旁散落着许多扯下来的银色秀发。
此刻,拿铁正坐在地上,将头靠在米拉怀中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