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案。顾名思义,案件的主要线索是被剥下的两幅人皮。第一发现者为楼下的住户,原因是老套的发现水管被堵以及传来异味这两点。

顺带一提,第一次并没有发生在下川市,而是市郊外的某个镇子上,具体情况并没有听当时心情差到不行的薰姐说得多么详细,想来是为居然要负责跑这么远的腿而闷闷不乐的状态,因此我也没有后悔当时不在她身边多问两句......毕竟是被女性厌恶后依旧会受伤心寒的脆弱男子高中生嘛。

啊,抱歉,回到人皮这点上。想想看,犯罪者是有多么执着于剥下人皮才会让警方干脆以这个来命名呢?大概是剥制工艺到了专业匠人的精细程度吧,薰姐提到这方面时,也只是苦笑着和我用犯人搞不好很适合做这方面的工作来简单地掩盖过去,不过说句题外话,我猜她的良心大概仅限于“不对局外人详述现场”而已。

而根据镜海的说法,在水管中发现的人皮是从人体上以某种方式剥下的整块,用不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的话,警察们从水管里取出再还原后的这两幅人皮,可能和紧身衣的样子比较像吧——起码她是这么说的。此外,镜海还提到楼上公寓的的现场堆有约两人重量的骨骼,碎烂肉块和脏器,厨房内甚至还有以其进行烹饪并且食用的痕迹,真让人担心凶手的肠胃健康,至于精神健康这种对他而言明显不存在的东西看来没必要关心。

又扯远了,还是回到人皮——接下来是重点:那两幅人皮自脖颈之上的部分全都齐整地不见踪影。水管中没能发现,楼上的现场更是没有,由此,再根据脖颈处的切断痕迹,最后得出了凶手特地切下这部分并携带它们离开的结论。

当初并没有和下川市有所联系的这起案件,因为这些特征而与市内发生的同类手法事件联系到了一起。在这起案件发生不久之后,差不多是一个月前,市内发生了一次从手法到特征完全一致的案件,具体是怎样我自然没太关心,但剥取人皮以及唯独头部皮肤不翼而飞这两点完全一致什么的,我还是能从薰姐的话里记下来的。虽说人总有着喜欢给各种事物赋予多余意义和联系的恶习,但客观而言,有这么明显的相同特征可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关于凶手是谁,薰姐的见解则与其他同僚有些不同。说到这里,我得再回到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身上一次。

那间公寓的住客是寻常的三口之家,丈夫,妻子,女儿——对对,问题就在这里。

人皮只有两份,尸块也差不多只有两人份的重量。

事后检验证明受害人应当是一男一女的成年人,那么,女儿去哪儿了?整间屋内都没有除了这一对夫妇之外的任何痕迹,没错,虽然住户确实应当有着这位女儿存在,但屋内却根本没有第三人的痕迹。

大多数生活用品都有三人份,有着专门给女儿使用的房间,内部装饰与用品也一应俱全,但是,就是没有第三人的指纹或是体液或体毛之类的任何残余物能够证明这间屋子里有第三人存在过。在现场探员看来,简直就像是这对夫妇一直都在给不存在的人腾出空间和用品来一样,有那么点毛骨悚然。好在与邻里核实后确认了他们确实有着一个读高中的女儿,不然从一开始就是下三滥的灵异事件了。

关于这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凶手出于某种原因刻意消去了整间屋子的蛛丝马迹,并在案件发生后将两人的女儿拐走——这么说凶手想必是相当专业。

然后,薰姐的意见是什么呢。

“凶手不就是女儿吗。”

哎哎,总之,索薰同学加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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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可爱的小学妹在哪儿呢?”用力过猛震碎了整层楼的玻璃,但事到如今反悔也于事无补,索性不管不顾地踏进现场。

——燥热的三十七度烈日转为宜人的温度与适当的暖色灯光,在非人本能下暴动的脑髓随之渐渐镇定下来。

啊,这就是班长的家。

说起来,不算镜海的话,自己是第一次进女孩子的家里呢,嘿嘿。

这是一间没什么特殊的寻常公寓,复合板材的浅黄色地板,显得廉价的东西结合式风格,这座城市百分之八十的室内装潢可能都是差不多的样式,唯独天花板上开着的水晶吊灯有着超乎规格的繁杂装饰,但想必这样的样式在当初装修时是便宜又最有面子的款式,再不然就是被商家狠狠敲了一笔。

即使开着空调,屋内也还是充斥着难以长时间忍受的血腥气味。

厚实的浅绿色窗帘遮挡住外部的阳光,照明却又偏偏是开着的,要是自己的鼻子没那么好用,那这里感觉还挺不错的——就像在空调房里盖着被子一样,有着那种多此一举才能感受到的奢侈舒适感。

然而在气味的烘托下,这样的景色只能给人以不安。

左手侧的走廊有着更为浓厚的气味,嗅觉死命地拒绝自己向那里移动。不过就好像电玩里遇到敌人才会有所推进那样,现在还不往里面看看的话,也就没什么地方能去了......倒真是个简单直接的逻辑。

虽说这是个不能存档的游戏。

不过自己依然在作弊,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楼下传来尖锐的车喇叭声,又或许是被我震开的玻璃触发了某辆车的警报,像是在催促自己赶紧向前走一样,真是的不要急嘛。

堪堪感知到双手的存在,这就够了,关键时刻的执行毕竟不是自己,我只要能走到凶手面前就好。

和凶手正同处一室。

在这不到一百平方米的温馨惨杀空间中,下一个拐角就可能会在打个照面后展开厮杀,真是让人兴奋。

转过墙角,看向走廊。

右手第一间屋子的大门开着。

门沿上,横置着一根有些发黑的手臂。或者说,仅能从末端分开的五段枝节辩认出这可能是手臂的,某物。

血肉腐败的迹象有些明显,没法放进冰箱冷藏吗?就算这样,丢在地板上也不好吧。

再稍稍向前一步,朝着房间内看去。

宛如百科全书中的人体标本一般,细致而完整,虽有缺块但依旧能看出许多细节。肌肉纤维的纹理,覆盖在其上的黄色脂肪,被破开的腹腔中流出断裂到快要分辨不清的各式器官。这具剥离的人体就这么凄惨地倒在房间内,破裂的眼球浑浊地瞪视着天花板,丝毫没有意识到我正在观察着她一丝不挂的裸体,真是不知廉耻。

在其下,失去皮肤包裹的破碎血管流泻而出早已凝结干涸的黑色血液。

呼吸又开始变得不顺畅。

从陈尸日期上排除了学妹的可能性。

而另一个近乎确信的猜测变得越来越,绞紧心脏。

气味的源头似乎就是这里,希望没有第二具还冒着热气的遗体在下一个房间等我。

“你,你来了啊。”

背后传来班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宁静而涣散,并非一如往常,却也能让人安心。

你到底是谁呢。

现在并不重要。

也不需要回答。

语气中没有杀意,但要去杀人的话,对手的杀意并不必要。

脆弱不堪的理智正式败于癫狂。

单方面就足够了,你看,解决问题的方式一直都很简单,对吧。

——

反向扭转的关节不需要我回身,朝着背后的声源直接咬去。

已从末端碎裂开去的义肢再也无法压制陷入狂乱的内容物,以能够穿透音障的气势咬住她的脸颊,随即一气将整个身体吹飞出去。

时速超过百公里的人体飞弹直直撞上身后的墙壁,可悲的是自己的质量不足,以至于甚至没能和这牢固的钢筋水泥一较高下,仅仅是凄惨地滚落在地。

感受到无法描述的本能再次占据主导,肾上腺素全力运作,转过身来仅仅花了一秒,但脑中却近乎无限地回放着她倒地的瞬间,以至于时间根本像是陷入了停止一般缓慢。

视野随着醒来的内容物持续扩张,她的面容在我看来仅余一团乱麻,周围没有任何能够固定形体的存在,粒子与粒子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混沌即刻于眼前归一,细胞受体在过度的情报刺激下陷入混乱并超出基础应对机制的掌控,我因而陷入彻底的精神解离。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由自主地发出狂笑,但心中的混沌冲动却绝非喜悦,无助的潜意识中甚至浮现出恐惧。

但我还活着。恐怖的对侧,生的向往在同时无限放大。

我还活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穿透义肢,黑色的内容物在轻而易举击破对方的同时反向对着我的双肩啃噬不止,但痛觉神经越发刺激着活下去的渴望,愈合不过是瞬间的事。

我还活着,我要活下去,我要杀了你。

恍惚间,看见银色的光芒自窗外照进。

“好痛啊。”

她艰难地站起身来,崭新的面庞毫无损伤。

而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中,抓着一张面具般的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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