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块馕饼是刚刚发酵完，在烧红的壁炉中贴着柴火逐步加热膨胀，还傍着一碗如珍珠翡翠般的鲜鱼粥。
洛玥几乎是把碗直接倒进嘴里，囫囵咽下肚子，口腔湿润点后便开始撕扯烫嘴的馕。
馕吃一半便有些干巴，洛玥缓缓，注意到另外二人有些安静，于是便默默转头。
沈苓玲和那个女人的表情都很复杂，但都愣愣地盯着洛玥看，似乎这样能长她们的胃口。
洛玥知道接下来的举动不太好，但她的肚皮还是凹进去的。
她弱弱地端起瓷碗，眼睛不敢看两女小声道：“那个，我能再要一碗吗？”
“你上哪捞来的饿死鬼？”那个女人开口。
“老李，我这不是忘了她还没筑基嘛……徒弟你也真是，饿了也不说声，”沈苓玲接过瓷碗，将其递给李灶君，“我的那份给她吧。”
“谢谢师尊，师尊真好！”洛玥那双眼眸闪到能充当光源。
“少来这套沈猪头，你我早就辟谷了，何况我有厌食症…”李灶君接过碗，起身去大铁锅那打粥。
洛玥看着这身材一般的女人背影，再望了眼师尊。
师尊说这女人叫李灶君，是宗门食堂的主厨，平日里就住在这船屋。
铁勺划过铁锅发出“嚓嚓”声，让人不免怀疑这碗粥是否能补铁。
李灶君的手指粗犷有力，像是捏着个杯子般用两指夹住滚烫的瓷碗，将鱼粥递到了洛玥的面前。
“小心烫。”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不耐烦。
洛玥觉得也是，试想一下，她在食堂忙活半天做菜洗碗清理厨具和厨房卫生，回来想睡个安稳觉却被邻居一大早的装修声吵醒……
更关键的是她出门问邻居能不能晚点装修，谁知这邻居自来熟地进了她家，打开冰箱翻出一堆剩菜，坐在椅子上两腿一翘到餐桌，来了句：“你，去给我炒两菜。”
她师尊刚刚就是这么干的，适才李灶君挥刀的力度，简直像要劈开菜板。
“谢谢…”洛玥真不敢对上李灶君满是杀意的眼睛。
“谢个屁！”李灶君就没阻拦过她的脏话，“不够再说。”
“谢…”
“嗯？”
洛玥被吓得一怔，埋头小口小口喝粥。
方才饥饿驱使，这鱼粥她像头老猪吃人参果一样，只觉得喉咙一甜一鲜，随后就是炽热的火球滚进尾部，暖意散至四肢。
现在一口一口品着，软烂白米，鲜甜脆肉和恰到好处的咸度，洛玥可以肯定这是她十六年以来第二好喝的粥。
“瞧把孩子饿的，”李灶君拿起一小块馕，扔进口中嚼着，拿起杯水吞了好几口再咽下，她呼畅一声后转头看向沈苓玲，“空有这么大的茹房和身材。”
“哎…我又没经过那事。”沈苓玲也端杯水喝道。
“啥？”
“不是说……没经过那事产不了吗？”
李灶君一口气没咽上，水差点淹死她。
“谁问你这个了？能不能跟我好好聊天，别像个饥渴的老女人一样盯着你徒弟看！”
“嘿！我乐意看我徒弟怎么了？多可爱啊。难不成跟你个管灶婆干瞪眼。”
“踏马的沈猪头，你白嫖老子这么多顿饭，我管你要钱了没？你还骂我管灶婆？”李灶君吸口气，继续骂道，“说起钱，你欠我的十八颗灵石还没还呢！还钱！”
沈苓玲也深吸口气，然后——
软了，她确实欠钱未还。
长老的月供主要由宗门贡献以及亲传弟子的数量决定的，她沈苓玲一个吃完睡睡完吃的大懒鬼，每个月的灵石能有五颗都算有人给她开后门了。
本来收洛玥为徒是拿了笔钱，但昨晚去城区买了一大堆东西，以及装了一点点小酒后，她又身无分文了。
沈苓玲用几乎求救的姿态望向洛玥，但想了想她这个剑修徒弟都穷到用烂铁剑了，扫了一眼便作罢。
“老沈啊，不是我说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宗门的未来可就在你们几个长老手中啊。”李灶君骂完火气一消，语重心长道。
“我这不是收了新弟子吗？”沈苓玲低声道。
“行行，那你们两个祖宗能不能找个别地练？”
“你知道的，我不喜见人。”
“我一直搞不懂，你个喜欢喝酒染发的好女人，怎么这么怕生呢？”李灶君捏捏眼睑，弹飞块眼屎，长叹口气道，“至少别是早上。”
“那今天开始我们下午再练。”沈苓玲一喜。
李灶君抬头，一双比沈苓玲还无神的眼睛就那么盯着她。
“明天下午，明天下午……”
“灶君姐，这碗筷该在哪洗？”洛玥默默听着，默默喝完了粥，顺带收拾完碗筷。
“放那吧，我待会洗。”李灶君起身，推开了屋子小窗。
“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你们两别乱动我东西啊。”李灶君开始更衣。
“徒弟，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过要找份工来着？”沈苓玲茶喝着喝着，突然说道。
“是啊。”洛玥有提一嘴。
“老李，我这徒弟帮你打下手可好？”沈苓玲转头问道。
“嗯……”李灶君披着外套，用审视的目光扫了遍洛玥。
随后一撇嘴开口道：“不要。”
“哎，为何？”
“这双手太嫩了，不像沾过阳春水的样子，打下手？添麻烦还差不多。”李灶君说完便往屋外走。
洛玥舔舔唇，她刚刚是听出来了，师尊也没什么闲钱，她以对战换钱的想法落了空。
下个月……不，三周内最好挣到钱财，越多越好，总不能一直让那个医师姐姐替自己垫付。
“灶君姐，我之前有下过厨的，我这是被秘法重塑了身子。”洛玥朝着背影解释道。
“你之前下过厨？”李灶君的身子停在门口。
洛玥嗯了声默认。
“面条何时下锅，肉何时下锅？两秒钟回答。”
“面条是沸水，肉……肉看是煎还是炒。”
“想累死就跟我来。”李灶君的身影消失在门框。
“师尊，”洛玥没想到这就通过了考验，她从纳戒中取出面具给自己戴上，“那我走了？”
“去吧，你最近不用着急于修炼，速度太快总会出问题的，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沈苓玲起身走到碗池，松松手指准备洗碗。
“好，我听您的。”洛玥想了下，自己对于这突飞猛进的灵力着实没头绪，这种情况下还是听前人的经验为好。
“对了徒弟，”沈苓玲突然叫住洛玥，戒指闪动手腕一翻，掌中就多出了个棕色葫芦，“食斋里的米酒不错，能帮我打一壶吗？”
“没问题。”洛玥接过葫芦，下意识晃了晃，空荡荡的。
“顺带……顺带晚上老李还做鱼粥的话，你打包两份回来，对对，还有烤鱼皮和毛豆，这两个有剩的就整点。”沈苓玲眼睛透过眼罩放光。
“师尊，我没钱。”洛玥尬住。
“嘿，你都当主厨的帮手了，拿点剩菜怎么了……”沈苓玲理直气壮，开始刷碗。
“还来不来了！”李灶君的喊声传来。
“那我去了。”洛玥戴上面具，挥挥手。
“嗯，早点回来，我在府内等你。”沈苓玲的脸上溅了几滴沫子，让这个犹如谪仙般的女人染上一份生活气息。
合欢宗内未辟谷的弟子不说上万，至少也有千计，洛玥明知道等下要忙的满头大汗。
但她不知为何，对自己的新生活充满了期待。
洛玥离去了。
沈苓玲长吸口气，手上来回搓着碗筷，嘴里喃道。
“抱歉了，徒弟。”
她没有心大到让一个查不到祖籍，身怀滔天仇怨和献舍秘法的人，轻易成为她合欢宗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