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期自知自己不是什么爽文小说主角,做不到什么魔武双修、医武双修,只好把重心放在自己一直感兴趣并且有天赋的医道上,所以当她在野外遇到成群结队的魔族军队时,她只好玩命一般跑进树林,希望可以争取到一些时间,来获得一丝活命的机会。
北洲的土地只长草,不长树,更难种出些吃的,因此这一片幽暗的松针林显得十分宝贵,可以藏匿下更多的污秽。
正午的寒阳吝啬,仅仅洒下淡淡残光,一道又一道阳光透过树叶,形成一道道光柱,魏子期忘了这些光柱是叫丁达尔还是达利园,她只在树林里大步奔跑着,偶尔取出几根银针,扎在途中的树干上。
,她打算进行一次大胆的尝试,这是留给追兵们的小礼物。
她在路上发现了许多道马蹄踏过的痕迹,还有几道不浅的车辙印,魏子期的记忆很好,她认得出那几个新鲜的痕迹是北燕军的,但那些被风干的马蹄印和车辙印就不可能是他们的了。
这里肯定有魔族人来过,而且他们肯定有着不普通的目的,要不然一向以轻骑兵为主的魔族人怎么可能带着推车来呢?并且这车辙印还不止一道,一看就是一支大部队。
莫非魔族人藏了许多补给在这里?还是说魔族人也学会了游击战术的精髓,在这树林里藏了许多地道?魏子期在心里瞎想着,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怎么这种事情老是被我碰到?上次是去饮马湖畔散心,把仙啊魔啊龙啊什么的都遇上了一遍,这次只是简单地来巡个逻,又给她遇上了魔族人的阴谋,怎么,这次还会爆一个龙九子给她玩玩吗?
那实在是太荒谬了。
魏子期的体力相当好,她跑啊跑,终于听见了前方不远处传来的动静,像是两军交战前的叫阵,并且自己身上灵力的动静也正提醒着她,自己身后的追兵已经赶了上来。
魏子期站在原地不动,闭上眼,屏住呼吸,试着静下心来感受着灵力的每一丝微小涌动。她操纵灵力的天赋非比寻常,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慢慢地,她以灵力为道路、以银针为枢纽,魏子期在银针与银针之间构建出一道以她为核心的意识网络,沿途路上留下的每一根银针都成为了她的眼睛,替她观察着世间所发生的一切。
灵气涌动,灵力翻涌。沉重的马蹄声来自那些前来追捕魏子期的魔族骑兵们,他们凭借自己精湛的骑术在树林中快速移动,但不久后他们纷纷感到身上某一处部位传来一丝刺痛感,随后便是一阵晕眩,最终落马倒地,不省人事。
魏子期重新睁开眼,体内的经脉和丹田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她撑着树干,捂着心口大口喘气,但片刻后她还是支撑不住,终于是一头栽倒了下去。
三个。在一瞬间,她悄无声息地杀死了三个全副武装的魔族骑兵,甚至还隔着一大片林子,而自己只受到了经脉反震带来的损伤,用不了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她真的做到了。
这一招还没有名字,灵感来自于荆玟这样的兵修,她一直惊叹于对方的神奇,仅凭一个主将的操纵,就能串联起一整支军队,甚至还可以化麾下的力量为己所用,这是兵修远异于其他道途的地方。
她曾听说过南洲蜀山的某些剑修也有如此的能力,可以以自己的灵气驾驭数把飞剑,御敌于千里之外,杀人于隐匿之中。
南洲的剑仙离她太远,再有什么非凡也只是道听途说,可见识到、甚至亲身参与到了荆玟的军阵中后,她才渐渐有了些不同寻常的想法。
兵修的灵力来源是一整支军队,但她的灵力自小就超出寻常的同龄人;蜀山的剑修仅仅御着几把剑,但她对灵力的敏感超乎寻常,区区几十上百根银针,或许可行。
“我真是个天才,”魏子期用手努力把自己靠在一棵树旁,不敢高声言语,生怕从哪个角落蹦出一个敌人来,“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一个天骄榜?明明是玄幻小说都标配的,将来我一定要让我名字响彻整个五洲!”
胸脯里的心脏因为激动在不断跳跃着,血液涌上大脑,魏子期满脸泛着兴奋的红光。
原来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她在心里想道。
不过,她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找荆玟。
那么荆玟此刻在做些什么?
他在与魔族人对峙。
只是此刻的情况不同,荆玟以往见到的魔族人都是些热血上头的莽夫,能动手砍头,绝不和人族废话一句——当然他们的语言也不互通。
总之,荆玟眼前这支魔族军队相当奇怪,他们装备精良,个个穿着全套的护具,马匹也养护精心,甚至还配备了在魔族军队中相当罕见的简陋木弓和杀伤力巨大的投石索……各种迹象表明,这是一支魔族的精锐部队。
就是这么一支精锐部队,在人数和装备都碾压北燕军的情况下,居然按兵不动,只是远远地对他们射箭,试图驱赶荆玟一行人,而不是对他们发起进攻。
要知道,荆玟这一边仅仅只有十四人,甚至缺少一些重要的军械装备,若是魔族人想追,北燕铁骑们就连逃跑也是极困难的。
荆玟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兵阵,只有北燕铁骑们才能听到的指令顺着灵力在传递,原本十几人的队伍开始分散,倒反天罡般包围了足足有几十人的魔族部队们。
荆玟看得出来,敌人对他们也是蠢蠢欲动,但不知为何表现出来极大的克制,荆玟奉行兵行险招的策略,既然敌人因为不知道的缘故忌惮着和他们发生冲突,那他就利用好这一点,好好看看这帮魔族人在搞什么幺蛾子。
很快便有下属通过军阵频道传递讯息,道:“将军,他们军阵中有一车用兽皮盖着的东西,很大块,看不出是什么。”
“很好,继续观察,”荆玟沉着气道:“肯定是这个东西让他们不敢跟我们起冲突,他们甚至连分兵出击都不愿意,看来是十分重视里面的东西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魔族那边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单枪匹马冲了上来,却被荆玟一槊戳下。
现实不是魂类游戏,不会给你砍一刀再滚一下的机会,更不是回合制战斗手游,再强大的人被戳穿心脏也会立刻死去。
见有同伴死去,剩下的魔族人立刻如打了鸡血般亢奋,陆陆续续有十几个骑兵冲了上来,却还是有许多人保护着身后的东西。
荆玟自知自己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也利用地形因素开始了兜圈子,他已经让人悄悄回去报信了,只是这里离大营毕竟还有一段距离,这一来一回,他并没有信心能支撑得住。
可事已至此,怎有退路可言?不说她自己和这帮兄弟,就连魏子期都在林子外面等着他归来,若是他遇到了什么危险……荆玟不敢再想下去了。
荆玟此刻势单力薄,只能避战保身,但不知道对面魔族人的指挥官又下了道什么命令,一大群骑兵乌泱泱地涌了出来,眼见是要把荆玟团团包围,不让他把这里的秘密带出这一片林子。
他暗道不妙,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抬手、发力,手中的长槊如蛟龙般凶猛凌厉,一刺便能收下一个敌人的性命。
这并不是一件普通的兵器,这是荆家祖传下来的、据说是由西洲的器修匠人打造,又与荆家历代从军男儿的鲜血融合,才铸就了这一把内含灵性的神兵。
荆玟边打边撤,渐渐与那些魔族人拉开了距离。远离了那营地中心,魔族人反而不再束手束脚,打法也渐渐激进了起来,这正合他意。
敌人的兵力远超自己,这样僵持下去无疑是死路一条,坐以待毙绝不是他荆玟的行事风格。
或许,该试试看万道学宫借给自己的那一件法器。
荆玟趁对面几个魔族士兵不注意的时机,弯腰探手,从马侧的布袋中取出一件被布条厚重包裹着的东西,他抓在手中,先是打退了敌人的两轮进攻,才有机会取出这一件物品。
这是一个青铜材质的小扇子摆件,看着只有魏子期的巴掌大,拿在手里却很有分量,扇子整体由青铜打造,镌刻有奇异自然的花纹,想要拿来扇风是不可能的。青铜小扇的外表未经打磨,摸起来十分粗糙,像是几个朝代前的古物。
“往里面灌输越多的灵力,这件‘唤风宝扇’产生的效果就越好。”荆玟想起姜玮的提醒,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往里面填充了过量的灵力。
兵修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从自己的将士身上调动出许多可供自己使用的灵力,而代价仅仅只是对身体的一些损耗,只要精心养护,并不会产生什么问题。
荆玟深吸一口气,捏紧了那柄青铜小扇的扇柄,往魔族营地的位置使劲一扇......
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面的魔族人见荆玟做出这样怪异的动作,竟然也停下了进攻,不知道和同伴说了些什么,纷纷大笑了起来。
荆玟疑惑地盯着手里的扇子,莫非是他使用的方法有异?可姜玮是特地选了这件“傻瓜都能轻易使用”的法器,魏子期也偷偷拿来玩过,往里面注入灵力,确实会产生相应的大风,姜玮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它甚至能制造出一场小型龙卷风的,可现在......
荆玟挠了挠脸,忽然觉得指尖有些湿润,凝眸一看,却是一点嫣红。
这是他自己的血。
手中的唤风宝扇不知何时开始发出耀眼的淡绿色光芒,荆玟立刻把它塞进自己的衣襟里,冲着身后的部下们大喊道:
“快下马,抓紧身旁的树,千万别松......”
荆玟后面的话就再无人能听清了,因为一阵铺垫盖地的狂风已经毫无保留地灌入了这里,风卷起地面上松散的一切,飞沙走石们化为锋利的刀与剑、枪与矛,不分敌我地射向在场的众人。
马匹嘶吼、人群哀嚎,原本幽静的树林瞬间化作人间地狱,就连鲜血也被风暴卷起,将本就浑浊的世界染上一抹鲜艳的红。
荆玟的脸上不知道是粘上了谁的血,湿润粘稠而腥燥,他完全趴伏在地上,抱着自己的长槊,用衣甲遮挡住自己暴露出的皮肤,十指深深地插在树干中,却不敢放松片刻。
他的耳边只剩下狂躁的风声,被放在胸前的唤风宝扇发出了惊人的灼热,兵阵链接在多重因素下变得失去稳定,十几个成员陆续从兵阵链接中退出,荆玟的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他自己。
荆玟不知道这场狂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停下的,当他头昏脑胀、巍巍颤颤才地上爬起时,整个地面已经没有任何站立着的活物了。
包括树木。
荆玟吃力地翻过那些被狂风扯断的松树,险些被几条断肢绊倒,他仔细辨认了一番,却还是分辨不出那是人族的还是魔族的。
他凭借着自己的方向感向原先魔族的营地走去,令他讶异的是,除了他以外,竟然还有人能完好无损地站立了起来。
那是一个魔族人,披甲负剑,身姿挺拔,却被这一阵狂风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他一个人独自站在原地,身后是他们一直保护着、不肯放弃着的东西。
那件东西有半个人那么宽大,却被一张缝合起来的兽皮盖着,令人分不清虚实。
荆玟在心底猜测,这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对手,不然也不会负责看护着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了。
那魔族人显然也发现了一旁的荆玟,却没有动,依然保护着魔族人的东西。
荆玟扭了扭脖子和手腕,抓紧长槊,随时准备上前杀敌。
那魔族人也拔出了剑,以骨铸就的剑锋直指荆玟。
骨剑是魔族人常用的武器,可荆玟定睛一看,这把剑上的骨头不仅泛着一层油光亮滑的夜黑,还透着瑰丽的紫红色,如同一道绚丽而又令人胆寒的花纹。
他在某次围炉夜话中听秦何说过这一种秘术,魔族的工匠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被选中的人,然后用青铜与火焰将他杀死,再辅以秘术,把他身上最硬的几块骨头拼接成骨剑,以这样的方式铸成的剑,往往会带有死去者的怨念,也将会折磨着被骨剑所伤的人。
秦何特意提到,这种秘术使用的难度极大,铸造成功的概率也极低。因此,这样的秘术骨剑在魔族内部往往只有些位高权重的人才有资格使用。
例如那十二位魔族将军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