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是这样没错。”芙妮丝刚吃下一块巧克力蛋糕，她舔舔沾了巧克力酱的食指。
迎合着夏洛蒂的猜测，芙妮丝编了一套还算能自圆其说的假背景，最大幕后黑手的角色安排给了切西娅，让她作为同时迫害塞拉和“塞莉”的大坏蛋登场，所有的坏事都是她干的。
血色魔女在公众视野中历来行踪神秘，夏洛蒂会知难而退的。
这金发姑娘正为线索中断愁眉苦脸呢。
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节制院为什么要来不欢迎教会势力的灰云堡建立分院？
多年前的那场革命，教会与旧贵族被一齐赶出了这座城市，新兴的蒸汽科技与差分机技术一时令柯伦佐王国拿这些星星点点宣布自由独立的城邦没什么办法，就连掌握着绝大多数超凡力量的教皇国也无法轻易将手伸进这些被战争机械武装到牙齿的天空堡垒之下。
现在柯伦佐王国自身也经历了一场相对和平的革命，王室愿意分出权利交予议会，列车的汽笛声也开始响彻在群岛古老帝国的上空，曾经脱离的自由城邦也接连回归在黄金鸢尾花的权杖前俯首称臣，女王为柯伦佐王国带来了鼎盛。
可是灰云堡不一样。
它是这些一起独立出来的兄弟姐妹里最突出最强大的领航者。
此刻翱翔在黑城天际的不过是“灰云堡——A001”，作为初次不依靠魔药仅凭人类本身征服天空的证明，最古老最有纪念意义的那一个。
还有更多更庞大更精密的天空堡垒沉睡在城市地下。
黑水河区的工厂接近一半都在昼夜不停息地生产齿轮和炮弹，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一台新的机械巨兽被冠以“灰云堡”之名。
柯伦佐王国无法封锁制裁这根眼中钉，除非他们的王都派顿思林也想尝试一次被乌云笼罩的滋味。
教会已经替所有觊觎这片地界的野心家们领教了一次“灰云”的威力。
当他们曾号称横扫整片大陆世间无敌的慈爱骑士登顶伦多斯山脉，试图居高临下地俯瞰那座小小的弹丸城邦时，这些被慷慨命途魔药改造成“天国战士”浑身披戴金银甲胄的超凡骑士们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看见了乌云。
黑漆漆占据了整片天空的是倾巢而出的战争堡垒，阳光无法渗透穿过它们之间的缝隙，密集的炮阵顷刻将山脉都几乎移平，巨大的蒸汽鸣笛震动声犹如天罚。
那是上帝的战车，却非由上帝所造，是那座城市里的工人们缔造了这般奇迹。
教会从这以后才开始意识到仅仅是垄断魔药配方就能号令世界的旧时代已经岌岌可危了，那些呼吸着蒸汽由齿轮和传动杆作为骨骼的金属怪物并不比来自天使与恶魔的超凡力量弱小，新时代将在列车鸣笛声中呼啸到来。
教会忌讳这座新兴技术不断蓬勃迸发的进步之城，鄙夷那些油肠肥肚满眼利益的资本家，憎恶城市阴暗之地滋生的邪恶与亵渎。灰云堡则以旧时代的挑战者自居，他们声称供奉神明在神秘力量脚下卑躬屈膝的日子结束了，人类应当要为人类自己而活，他们看不起七院大主教道貌岸然却在暗地中利用权力行使龌龊勾当，神棍从来都不该是世界的统治者。
所以教会与灰云堡是相互敌视相互敌对的，而且实质上也发生过不小的摩擦。
抬头依然能眺望看见那座被削去一整块缺口的耸然山川，那是众多慈爱骑士的殒身地，白百合在第二年春天开遍了炮弹砸落的坑洞，那下面埋满了米迦勒追随者的尸骨。
这已经算得上是大仇大怨了。
芙妮丝记得她一年前潜进入城中时都得隐藏自己执法官的身份，没了教会作为靠山办事处处都不方便，但如若不是因为任务艰巨困难，教皇也不会亲自指明她这个炽天使级执法官前来灰云堡。
可如今节制院却在最繁盛的乔治森区建立起了分院。
这背后是谁的意思和想法？这一切是为了促成什么目的？教皇和约瑟夫各自做了多少妥协与让步，又用什么东西作为交换达成了这笔交易？
芙妮丝不得而知，但她想弄清楚。
“夏洛蒂姐姐，请问能带我去见见你的上司么？你们不是……类似警察那样的……应该是有一个局子之类的吧？”于是芙妮丝就揉着肩边轻柔发丝眨巴着大眼睛，装作一知半解的样子，用甜腻腻的语气提出了她的请求，“我怕再过段时间会把东西都忘记，所以想趁着现在状态还不错……”
她并不是天生的演技派。
只是为了能在人前表现得时时刻刻端庄，各种表情神态在训练之后已经是信手拈来，想摆出什么模样都可以，扮演个绿茶甜妹小萝莉自然不在话下。
又懂事又可怜长得还可爱，夏洛蒂抵挡不住的。
“我的上司……”金发姑娘还沉浸在笔记本里没几句真话的假线索里，听到芙妮丝的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米歇尔女士？她就是我们的分院长了，不算瓦蒂卡的大主教和教皇，在这里她就是顶头上司。”
米歇尔？
听到熟悉名字之后，芙妮丝小小地愣了一下。
这位算是她的后辈了，不过自从米歇尔离开瓦蒂卡前往柯伦佐王国之后，她们间就很少再联系了，没想到米歇尔就是现在灰云堡分院的分院长。
“小塞莉，不必这么勉强自己的。”正回忆着，夏洛蒂突然又张开双臂抱上来了，迎面的郁金香香味清甜好闻，“那里都是陌生人，姐姐怕你不会太习惯。要不要再歇几天？我等米歇尔女士有空了，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就不用带你过去了。”
芙妮丝艰难从滚滚波涛中挣脱而出，在夏洛蒂颈边露出半颗脑袋，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缓了缓。
因为夏洛蒂太宠她，结果事与愿违了。
不过按照节制院的办事习惯来说，让米歇尔登门私下探访做进一步记录确实更加稳妥，毕竟“塞莉”作为幸存者本身就是人证，保证人身基本安全最好就是暂时不出门了。
可如果不亲自去一趟分院，芙妮丝还是没办法弄清大致情况。
而且她还想借这个机会探查一下周围环境和街道建筑布局，以方便之后恢复银发形态回到金蔷薇号。
切西娅还欠她一瓶魔药、一次晋升仪式，一场庆祝晚宴和一件答应好的神秘礼物，芙妮丝这小心思可都一个不落地记着呢。
可要怎么才能让夏洛蒂同意带她出门呢？
“但是像夏洛蒂姐姐这样的公务人员应该是很忙的吧？”芙妮丝小手抓着自己养女的袖角，淡粉眼眸里闪烁点点泪花，“米歇尔女士作为领导一定还要忙得多，让她为我专门抽空走一趟肯定是很不好的吧？打扰了人家的工作和休息时间……”
“怎……怎么会呢？”夏洛蒂震惊了，“没人会这样想的！小塞莉你这么可爱，米歇尔女士会喜欢你的！”
她以前哪里见过这么绿茶的萝莉？
远超年龄的明事理和善解人意，再加上动人的甜美面容，一套组合攻势打得这从圣都来的十七岁小姑娘是一阵头晕目眩，沉浸在女孩甜腻腻的声线里一时间无法自拔。
“可我还是过意不去，有礼貌的孩子是应该主动上门去打招呼的……我记不清父母的样子了……但他们教我的东西我还记得一些，我得做个懂礼貌的孩子。”芙妮丝轻声细语地说着，期间还夹杂些许抽泣，视线若即若离一与夏洛蒂对上又马上羞涩内疚地错开。
拉着袖角的小手扯得更紧了，这一扯却好像扯住了夏洛蒂的心。
她被击沉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小塞莉。”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十七岁小姑娘当即就心疼又怜爱地再次紧紧抱住芙妮丝，“等姐姐准备一下，我们过会儿就出门。”
轻松拿下。
还得是装可怜兮兮的小女孩最方便，坚守节操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啊。芙妮丝琢磨着，她都已经成魔女了，玩得就是不择手段，那节操到底有什么用？
目的总算是达成了，芙妮丝的小小计划正稳步进行，一切正常。
可她依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藏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应该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