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听错。
从女孩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塞拉·弗雷德,是那位传奇的炽天使级执法官,是她所敬爱敬重的养父,是那个夜晚她没能坚持到底的遗憾。
夏洛蒂此前已经扑空数回,而这就将是她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是的,夏洛蒂姐姐。”芙妮丝舍不得放下甜牛奶,她捧着玻璃杯轻轻点头,“塞拉·弗雷德,塞拉叔叔。就是他告诉我了夏洛蒂姐姐你的名字,金色卷发蓝色眼睛,很难认错的。”
“果然是这样……”夏洛蒂沉吟片刻,随即又从裙兜里拿出芙妮丝之前没找见的那枚节制院纹章,“那这个呢?父亲他……塞拉的铭牌,这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是他交给你的么?”
芙妮丝低头看着那枚曾经属于她的荣耀,眼神间闪过些许落寞与惋惜。
全是谎言。
真正的塞拉其实就坐在夏洛蒂的眼前,可是芙妮丝并不能就这样与夏洛蒂相认。
这样无法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因为她仍在切西娅的掌控之下,是一只伪装成人类的梦魔,还是一名暂未揭开身份的魔女。
立场将近在咫尺的她们隔在悬崖两侧,芙妮丝只能以名为“塞莉”的面具与自己的养女接触,这是她唯一能再和夏洛蒂多说说话的方式了。
谎言还未编织完全,芙妮丝依然需要昧着良心将这一切圆得尽量真实。
“嗯,是塞拉叔叔给我的。”她再次点头,“他让我如果能逃出去就拿着这块铭牌去教会找夏洛蒂姐姐,他说你会保证我的安全。”
“找我?”夏洛蒂愣了一下,“可……”
揉了揉太阳穴,金发少女很快恢复冷静,她认真地握住芙妮丝捧杯的小手,“无论这是否为父亲的要求,我都一定会照顾好你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但小塞莉,姐姐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关于父亲他……塞拉的去向……”
“但我们在那之后就被分开了。”芙妮丝无法回应夏洛蒂的期待,她偏过头声音微弱许多,“我没价值了,原本是要被抛弃的……但夏洛蒂姐姐,是你把我救了出来。”
“价值?抛弃?魔女对你们做了什么?”夏洛蒂忽地激动起来,她拉住芙妮丝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塞拉去哪里了?为什么我只找到你一个人?”
那双本该如晴朗天空般湛蓝的眼眸此刻却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她的急切与伤心成了那些灰暗,而她的愤怒则是其中不时发出的震耳雷声。
“夏洛蒂姐姐……好疼……”芙妮丝眼神惊恐,她声音颤抖。
夏洛蒂惊觉中松开了女孩娇嫩的双臂,醒目淤青在那对白皙手腕间浮现。
她低头看向自己双手手心。
也在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塞莉……我不是故意的……”这个一向骄傲乐观的姑娘现在却如此焦躁,几乎从不哭泣的她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哭腔,“我只是……太着急了……塞拉,是我的父亲……我必须找到他的……”
芙妮丝微垂眼帘,她没太在意手腕上的伤,沉默间又抿了一口牛奶,然后才将杯子悄声放回到桌上。
她就是塞拉,又不真是一个受了惊的柔弱小女孩,装作被吓到只是为了观察夏洛蒂的反应。
老实说,有些失望。
芙妮丝没办法就这样丢下夏洛蒂不管,如果让夏洛蒂得知塞拉的死讯,这姑娘大概率会颓废很长一段时间,她远没有看上去那样坚强,终究还是个孩子。
这个谎言还有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暂时仍需要让塞拉再“活”一会儿。
“没事的,夏洛蒂姐姐。虽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父母,但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芙妮丝微笑,甜美恬静,轻柔轻声,“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不保证一定能帮上忙,毕竟我只是个被魔女抛弃的没用的孩子,知道的很有限。”
夏洛蒂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天使般的女孩,心中各种酸楚愧疚怜爱自责情绪翻涌混杂,她难以形容。
是她太小看女孩的心智了,到最后自己却连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都比不上,把自己失控不理智的一面展现给了本该保护的受害者,这般急躁与不成熟如果被塞拉看见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批评。
“谢谢你,小塞莉~”夏洛蒂很没距离感地又贴过来一把将芙妮丝抱到怀里,“你这么懂事,怎么会是没用的孩子呢?”
波涛汹涌。
芙妮丝脸埋里头都快喘不上气了,她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养女儿居然这么有料,对比之下现在自己一马平川实在是可悲,对着镜子奖励的时候甚至都缺少了一个可以下手的位置。
“因为魔药实验和刺杀训练……我做得不好……”浪潮澎湃间芙妮丝勉强挤出一句话,“魔女每过一段就会把最没用的孩子丢掉,于是就轮到了我……”
好残忍。
芙妮丝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
魔女小姐,又是一顶黑锅,实在是对不住您呀!
“魔药实验?刺杀训练?”夏洛蒂想起了地下室里那只死去的黑剑地蜥,以及女孩偷袭时握住刺剑剑柄时的熟练姿势,和把一切证据都销毁的磅礴大火,所有疑点顿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魔女强迫你们灌下各种魔药,然后还把这些杀人的技术教给你们?天呐……魔女在培养一支超凡者刺客军队?她难道在准备某种相当危险的计划?”
听起来确实蛮危险的。
跨越命途跨越序列随便服用魔药会导致疯狂与死亡,但大量牺牲之后必然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幸存下来的,这些幸存者将具有多个命途的超凡特性,不同命途之间的超凡特性甚至有可能融合出以往闻所未闻的全新的超凡特性。
再加上从小训练刺杀技巧,如若属实,这或许会是一股能颠覆群岛与大陆的可怕力量。
芙妮丝为自己来历合理性编出的谎言无形中又给切西娅头顶扣了一大口锅,这种传闻要是被散布出去恐怕得惊动高坐瓦蒂卡圣殿水银十字之座上的教皇。
魔女小姐,您知道您自己这么有野心么?
锅越顶越厚越背越高越抹越黑,这样随便诋毁切西娅的清白,把这些她没干过的事硬加到她头上,总有种会遭报应的感觉。
“可能吧,我不太懂的。”芙妮丝微笑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