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冲刷我的脚趾,清凉的海风裹着些许海腥味拂过我的面孔,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哗啦哗啦的潮涨潮落的声音。

我的面前,是一副波澜壮阔的景象,海洋与蓝天相接,能看到碧蓝青空、飘浮白云以及仿佛能将一座大厦淹没的巨浪。

好壮观呀,还有就是——

[我这是——在海边?]

~~~

[既然如此,我先失陪了。]

藤宫大人站起身。

[藤宫大人不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吗?]

[还要回家一趟,免得家人担心了。]

[也是啊,那藤宫大人请慢走。]

商人先生连忙起来护送,只留下家眷和我们。

而我也转头看向藤宫大人离去的背影,金灿灿的阳光铺在灰色和服上,颇有几分潇洒。

藤宫大人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听说有一位温柔的妻子和一位比我小几岁的女儿。

[姐姐,你和那个传说中的巫女认识吗?]

稚嫩的嗓音传入我的耳中。

是个比我小两岁的女孩,商人先生的女儿。

[传说中的巫女?]

[就是外面传闻的,在广平藩有个能召唤不知名神明的野巫女,甚至比一些神宫里的巫女大人还要灵验呢。]

她说的,应该是花子姐吧?

毕竟在广平藩没有知名神社编制,又能除灵的巫女也只有她了。

不过真是夸张,传闻这种东西真的很离谱啊。

[外面传闻?你们是刚来的吗?]

[对呀,我们去年才搬到这里的,因为爸爸要在这里做生意——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或许认识吧。]

[诶——]

已经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了,面对这个好奇宝宝,我无情地无视她脸上的失望。

当然不可能。

[噗呵呵呵,好啦好啦。]

[当然认识呀。]

[唔——]

[好了,美花别麻烦人家了,真是非常抱歉。]

商人先生的正室是一个面容还算姣好的中年妇人,脸上带着温和的表情。

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啊。

[没关系的。]

[请问一下,你侍奉的神明是?]

[这个——不方便透露。]

因为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样说出来实在有失身份,哪有巫女不知道自己侍奉的神明的。

[那——不知可否前去参拜?]

这句话一出,我立刻精神了起来,对于这个几个月没人参拜的现象我可是愁得头发都掉了两根。

之前有去过尾田村宣传,结果还是一个人都没来。

所以——

[非常欢迎。]

我给她们指明了方位,结果看到了两张奇怪的面孔。

怎么说呢,在尾田村里也看见过,是害怕的样子。

[那片森林听别人说有好多妖怪,而且还有很多人在里面神隐了。]

[是不是指错地方了啊。]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神社这么少人参拜了。

所以说谣言真的可恨,说什么森林很多妖怪,赶跑许多潜在的客户,导致天天就眼巴巴等着藤宫大人过来给些委托。

[只是传闻的话不用太过相信吧。]

没错,这是个假传闻。

在那生活十年的我从未见过妖怪,也就去年冬天遇到的雪衣姐算一个。

只是,无论我怎么解释,她们依旧是紧张的模样。

那种眼神,绝对是把我当成伪装巫女的妖怪了吧!

[唔——其实我是开玩笑的。]

[这样吗,真是吓我一跳。]

[是啊,对了,这位哥哥是?]

名叫美花的小女孩又将目光投到了男孩身上,显然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仿佛石雕的他起了兴趣。

[这是我的伙伴。]

[伙伴?是来帮忙的吗?]

[嗯。]

[那能干什么呢?]

啊咧?

[这个,这个嘛。]

[我是来保护她的!]

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了。

[哼,巫女你这家伙,我之前就说过我的身份是保护你的武士,结果你昨天介绍的时候也不说出来。]

在应付完母女俩后,我们坐在外廊上。

男孩有些生气,而我则看向院子里,春风拂过,千朵万朵艳丽的花儿绽放,散出阵阵的花香。

[有吗?]

[就是去年的时候,去尾田村的那一次。]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那一幕。

只是——

[像我这种野巫女可没有武士保护的哦。]

[在镇上说出来的话会让人笑的。]

[也就能骗骗村里的人。]

那种有官方认证,有编制的知名神社神宫巫女才可能会有武士专门保护。

[——笑就让他们笑吧。]

[反正我就是想保护你。]

还是那么别扭的语气,就是配上这句话,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笑呢?

[噗唔。]

我捂住了嘴。

[呵呵呵呵。]

不行了,已经笑得出现眼泪,只是,只是莫名的高兴呀。

这种情绪哪怕是成年人的我都压抑不住。

[他们笑就算了,你这家伙笑什么呀!]

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反而让我笑得更欢了些。

直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好啦好啦。]

[——巫女,你说那个白发赤鬼什么时候会来。]

[我猜会是晚上。]

[梦里?]

[应该是,毕竟它一直以来都只会在梦中出现。]

微风在此刻扬起,卷起几缕尘烟,我忍不住闭上了眼,享受这舒适的时光,一丝倦意悄悄爬上我的脑海。

春困秋乏果然没有说错啊。

再次睁开眼睛后,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怎么了?]

[今天我给你守夜,有这把刀在的话不怕怪物。]

[——真的可以吗?]

[我说你呀!]

他转过头,目光看向湛蓝的天空,用那种低到只能由我听见的声音说道。

[有时候也要主动依靠一下我呀。]

啊咧?

和昨晚上听到的话差不多啊。

我眨眨眼,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巫女?]

[既然决定了,那现在就去睡一会儿觉吧。]

[嗯,那个——巫女。]

他的眼睛向下瞟去。

诶,这是要——不过,也可以作为他帮我守夜的补偿,所以——

[上来吧。]

我拍了拍大腿。

[不是,巫女你这家伙想什么呢!我是想让你放开手我好去睡觉!]

——完完全全误解意思了。

[不过,也行,懒得进去了。]

最后他选择舒服地把脑袋枕在我的大腿上,我也趁机会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主动依靠吗?

感觉很难呀——或许得尝试一下。

~~~

[哗啦哗啦。]

我在沙滩上漫步,不时捡一些贝壳,逗弄螃蟹,还有就是——

[那个——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抬起头。

碧蓝的天空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火红的肌肤如同火焰般鲜艳,不,就是火焰,冲天的火光将天空染红了一半。

它是如此的巨大,白云在它的胸前飘荡,洁白云身染上晚霞般的艳红。

根根白发飞舞如同长鞭,摩擦空气冒出点点火星。

是个很恐怖的怪物呀。

在我看向它时,潮水忽然涨了起来,一道巨浪猛得升起,高到大到无可估量,柔和的湛蓝不知何时化作了幽暗的深蓝色。

就如同张开深渊巨口的怪兽一般,就这样直直朝我拍击而来。

我的衣服毫无疑问湿了,不对,其实也没湿,为什么海浪扑下来没湿呢?还真是奇怪呀。

所以——我挥了挥袖子,继续蹲下身体捡贝壳。

[恐惧我吧。]

天上的红色火人发出了或许吓人的吼叫。

[天照大御神。]

它伸手抓住了浑身冒金光的身影,神圣的光被染上了污秽的红色。

[建速须佐之男命。]

涛天的海浪凝聚出一个魁梧的身影,散发出狂暴的气息,如同在海上肆虐的水龙卷。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他却埋头跪拜,就像船上祈祷的水手,祈祷着一切风平浪静。

[高天原的所有神明全部臣服于我!]

仿佛震荡天地的啸声,唤来一众冒着金光的黑影。

名为高天原的浮空岛,唤作神明的身影在颤抖,不敢直视这红色火人。

在惊骇中歌唱疯狂的曲调,直到最后高呼某名。

[哼哼~哼。]

我哼着轻松的调子,在沙滩上蹦跳,然后——跳起了舞。

在转动,在转动。

[等一下。]

[为什么你不恐惧?]

它这样说。

[或许会恐惧吧。]

[你看我这么强,快点恐惧我。]

它一拳击碎高天原,神明们发出了或许痛苦的惨嚎。

[你很弱,非常弱。]

[我很强。]

[你很弱。]

……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遍的对话了。

[够了,这种无聊的游戏我玩够了,我要让你恐惧,要让你沉沦。]

[我不信你没有恐惧的东西。]

如同断电的电视机,我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时,耳边传来公鸡的打鸣,还有一声熟悉的怒吼。

[铃花,你他娘的还没醒吗?!]

啊啊,又是被冷嘲热讽的一天。

我坐起身,伸手扎起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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