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校服上的血怎么回事？”
眼光犀利的陈菲菲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拿起陈桥领口上的红领巾细瞧一番，有更深的红色血迹。
“和人打架了？又被女孩子欺负了？真没用，你还是男孩子吗？叫你锻炼也不去，整天就知道打游戏。”
为什么是又啊，虽然是有前科，但从今以后，只有他欺负女孩子的份！
“真不是，是我不小心被篮球砸出鼻血了，就是吴昕语扔的篮球。”
吴昕语是中学老师的女儿，姐姐在小学时经常和她一起上台领奖，姐姐当然也认识。
“还有脸说，女孩子扔的球都躲不掉，头不头晕？流的血多不多？”陈菲菲担忧地摸了摸陈桥的额头问道。
陈桥是早产儿，自幼体弱多病，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
一年都要大病个两三回，贫血加低血糖，上体育课甚至两眼发黑，差点晕倒。
屁股都被针筒打出了两个小漩涡，有了很强的抗药性，现在生病了，打针吃药都没啥效果，都是直接打点滴的。
五六年级的时候吃了小母鸡炖龙眼，还有很苦的田七滋补了一番，身子骨才好上一些，等到他初二开始长高了，才没怎么生病，那时候家里出事，穷得不行，也实在是不敢生病，再给家里添麻烦。
“我没事，血早就止住了。”
“你流点血，不知道要吃多少肉才能补回来。”
陈桥推搡着陈菲菲的后背走进厨房里：“好啦，饭已经快煮好了，菜也洗了，就等姐姐你来炒菜了。”
“菜都洗好了？”
陈菲菲看了下，空心菜洗得很干净，黄瓜削好皮了，豆角都掐掉了头尾，撕下了豆角筋，掰成差不多的长度。
“陈桥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平常都是第一时间跑楼上看动画片去了，是不是又想找我借钱，我前天刚借了你十块，你花哪里去了？是不是拿去玩泡泡龙了？还是刮刮卡和洞洞奖？信不信我和爸妈告状。”陈菲菲狐疑地问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泡泡龙就是街机外形大小的赌博机，街机会人人喊打，除了游戏原罪外，也与酷似的赌博机脱不了关系，反正在家长眼中都是祸害孩子的。
刮刮卡和洞洞奖就是小孩子的彩票赌博，能刮到钱，最多二十块好像，还有各种没用的垃圾玩具。
“都不是，我不碰那些的，我最讨厌赌了，就是我想给家里帮帮忙。”
“小叔叔给我买糖吃了，我都说了别买了。”陈欣雨帮着解释说道。
“对了，姐姐要吃糖吗？”
“我不吃。”
陈桥掏出口袋里的棒棒糖，撕开包装直接塞进陈菲菲嘴里。
“唔……都说了我不吃。”
“好吃吗？”
陈菲菲蹙起眉头说道：“酸死了，有没有其他的味道的？”
这根棒棒糖是话梅味的。
“还有巧克力，青苹果和蓝莓味的。”
“我要吃巧克力的。”
姐姐其实蛮喜欢吃甜食的，就是小时候没机会吃，长大了不舍得吃。
“那这根话梅的怎么处理？”
“你吃了啊，别浪费，怎么，嫌弃我吃过的？明明我吃的泡面汤都抢着喝来着。”
“倒也不是嫌弃。”
总不能直接说喜欢吃姐姐含过的吧。
陈菲菲系上围裙，将煤炉灶的底部的阀门全部打开，让火势更猛一些，架上锅。
“姐姐，能不能教我怎么炒菜？”陈桥请求道，他这是在给以后下厨给姐姐吃饭做铺垫。
“你今天是被吴昕语的篮球砸坏了脑袋吗？怎么转性了？”
真要这么说也差不多。
“我马上就要小学毕业了，姐姐也快初三了，要专心学习，我就想着分担一些姐姐的家务活。”
“你自己先好好学习吧，还有空关心我，不如先关心下你自己，免得老爸又说你。”
“我也要学，以后做给大奶奶吃。”
欣雨现在基本是和陈桥的奶奶一起吃住，但奶奶毕竟是老年人，做出来的东西不能说很难吃，偶尔尝尝鲜还不错，但什么都搞得黑不溜秋的，喜欢油炸，重油盐，小孩子和老人家吃多了不好。
也不是没想过让奶奶轮流吃饭，但她老人家不愿意，就要自己煮，觉得自己身子骨还硬朗，也可能是觉得陈桥家的饭菜不合她的胃口。
二伯父一家承受不了也是原因之一，偶尔还要去奶奶那边蹭饭吃呢，再加上大伯父已经走了两三年，大伯母一家子都在鹏城打工，过年都不一定回来，三伯父据说是早夭，两个姑姑都嫁到了附近的村子，虽然不远，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赶集的时候偶尔能顺路来一趟就不错了。
“好，我和欣雨一起学。”陈桥抱起陈欣雨说道。
“那你们离远点，别被油水给溅到了。”
姐姐炒菜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普普通通，中规中矩，一边拿着铲子翻炒，一边解释，加盐和味精的时候先倒在铲子或手心上，万分小心。
“你来尝下味道，呼呼……”
陈菲菲夹起一片炒熟的黄瓜吹了吹，黄瓜上还沾了一叶酸菜，喂进陈桥嘴里。
家里的菜谱几乎是什么都能加酸菜一起炒，家里的菜园子没啥菜的时候，炒酸菜也能单独出一盘。
“咸不咸？熟了没？”
“刚刚好。”陈桥点了点头说道，只要姐姐煮的，都好吃，但这话不能说出口，拍马屁就要被姐姐怀疑用心不轨了。
“欣雨也要吃吗？”陈菲菲问道。
“我待会吃饭的时候吃。”
“很乖很乖。”陈菲菲眯起眼睛笑道。
陈菲菲起锅装盘说道：“先端出去吧。”
一共三菜没汤，分别是酸菜黄瓜炒肉片，瘦肉炒豆角，空心菜。
陈桥煮的饭也很成功，水加得刚刚好，米饭不硬不稀。
开饭前，陈桥领着陈欣雨去洗手，将她的手指甲和指缝里的脏东西都洗掉，再拿起毛巾抹了把她的小脸和脖子，看起来干干净净，更可爱了。
陈欣雨还不会用筷子，小手握着勺子扒饭，看起来很萌很，吃得满脸米粒。
陈菲菲和陈桥一直往陈欣雨的碗里夹菜说：“多吃一点，你现在在长身体。”
“你也一样，还说别人。”陈菲菲白了陈桥一眼说道，也往陈桥碗里夹了不少菜。
三人坐在一条板凳上，陈桥和陈菲菲将陈欣雨夹在了中间，一是怕她摔了，二是因为三人体型都不大，坐一个板凳上也不觉得挤，手也短，方便夹菜。
“我们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一样。”陈桥不禁感慨道，其实这样的日子，他们经历过很多很多。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本来就是家人啊。”
陈菲菲倒是没往别的方向多想。
三人吃饱，陈桥下意识起身收了碗筷，打算去洗碗，陈菲菲微微错愕，想到陈桥今晚的表现也有些见怪不怪，偶尔是有想着弟弟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但等他真的变得乖巧懂事，反倒有着寂寞的感觉。
陈菲菲拿出手帕给满嘴油腻的陈欣雨擦了擦，老妈准时回到家中。
“我回来了，欣雨也在啊。”
“四婆好。”陈欣雨甜腻腻地喊道。
陈桥看到慈祥面庞的母亲，明明才不到四十岁，看起来却比同龄人老得多，不会保养，忙于工作，偶尔还要值夜班，昼夜颠倒。
不同于直接奔进姐姐怀里的冲动，其实陈桥上小学后就不怎么和妈妈撒娇了，倒是和姐姐相处了太久太久。
陈桥迫切地希望老妈能好好休息，哪怕老爸没被人碰瓷，老妈早晚有一天还是会累倒的。
“妈，我想要一个妹妹。”
“怎么又说这个，你们又吵架了？”
两姐弟相看两厌的时候就会说气话。
“我不要这么凶的姐姐，我要妹妹。”
“我不要这么调皮的弟弟，我也要妹妹。”
昨天周日，陈桥和姐姐正因为抢遥控器而吵了一架，司空见惯的小事，姐弟能好好相处也是在家里出了事情后，抱团取暖、相互理解，也就无忧无虑的日子才能吵闹。
而陈桥和姐姐打架，完全没赢过，体力、身高都不是姐姐的对手，被姐姐骑着是常事，而陈桥有时候在打闹的时候摔了，或是碰到什么地方就会哭，这时候姐姐就会反过来哄他。
“没有，我是真的想要一个妹妹？现在政策不是放宽了点吗？不像我和姐姐那时候抓的那么严，等老妈以后想生就来不及了？”
“不抓人关起来而已，该罚钱还是要罚钱，不是有欣雨吗？她就和你们的妹妹一样，对不对呀。”老妈弯着腰逗着欣雨。
“欣雨是我的侄女，和妹妹不太一样的。”
“都怪我不叫小叔叔哥哥，小叔叔不要我了，像我爸爸一样不要我了，呜呜呜……”
陈欣雨一委屈，抽着鼻子就哭了起来，她是个坚强的小姑娘，因为早熟懂事，反而很少哭。
陈桥顿时慌了神，没想到他的妹妹计划会出师不利，抱起陈欣雨在手里左右摇晃着，哄道：“我没有不要欣雨，不会不要你的，去买糖给你吃好不好？”
陈桥还拿出了没吃完的棒棒糖，结果被陈欣雨直接扔在地上，哭得更厉害。
“我不要吃糖，我要小叔叔。”
“好好好，我就在这里。”陈桥继续哄着她，陈菲菲捡起地上的棒棒糖说道：“欣雨，让姑姑抱你吧。”
“不要，我要小叔叔。”陈欣雨搂着陈桥的脖子不松手。
“那姑姑帮你打小叔叔这个坏蛋好不好？”
“好。”
陈菲菲拿着棒棒糖轻敲陈桥，陈桥故意装作很疼的样子，哇哇大叫，作出鬼脸，陈欣雨总算破涕为笑了，没过多久，陈欣雨就心疼了。
“姑姑不要打了，小叔叔觉得疼了。”
“他只是疼了，没怕呢。”
玩着正上瘾的陈菲菲正巧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六点十分，对于姐姐这样的优等生，她是连自己迟到都不允许的，连忙把棒棒糖塞进陈桥的口袋里，急匆匆跑向屋外。
“糟糕，都这个时间了，我该去学校参加晚自习了。”
“姐姐，你身上还系着围裙。”陈桥喊道。
“啊？”
陈菲菲又返回来把身上围裙给脱了，远远地丢给陈桥接着。
“你们这群孩子啊……”
老妈看着手忙脚乱的他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连今天的疲劳都一扫而空。，她努力工作的意义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