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哥,我走啦!”

“别边跑边吃,小心噎着。”

目送着姜楹远去的身影,褚年浅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来之后,忽然开始在心里默数。

“……四,三,二,一。”

默念完毕的那一刻,院门口踹门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道翩然倩影缓缓走入院内。

“虞姑娘今天一个人来啊。”褚年头也不抬,继续劈柴。

虞亦瑶美眸盯着褚年良久,随后缓缓走到他身边,带着一股清雅的香气。

“你还不肯走?”

“不走。”

“你当真一点不怕?”

“不怕。”褚年说得很平静。

“我不懂。”虞亦瑶轻声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你忍受如此痛苦折磨,还能坚持下来。”

“我说过,我不放心我妹妹。”

“有什么不放心的?琉阙宫是江湖上有名的正派,你信不过我们名门正派吗?”

褚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那虞姑娘这些天又在做什么呢?”

虞亦瑶声音一滞。

“我也想相信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名门正派。”

褚年继续低头劈柴:“可我确实信不过你们。我怕我走了,你们转头就会像欺负我一样,欺负我妹妹。”

“那丫头性子软,受了欺负也只会逆来顺受。我不想她受委屈。”

听到这话,虞亦瑶莫名一股无名火起:“你又不会武功,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替你妹妹报仇?”

“我还可以选择带她走。”

褚年默默一笑:“在山脚下找个村子住下,靠耕织过日子,也挺好。”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活着的。”

虞亦瑶沉默了。

她紧紧咬着樱唇,良久之后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开口。

“……最后一周。”

褚年停下了手。

“你若能再坚持一周,我就信你。”虞亦瑶轻哼一声,默默扭头:“一周之后,我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看着褚年有些意外的目光,虞亦瑶却没有解释。

“……才一周啊。”

“你说什么?”虞亦瑶有些惊诧地扭头。

自己刚刚是不是从这个男人的语气里,听到一丝遗憾?

这男的,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受虐上瘾?

“没有。”褚年干咳一声,“其实虞姑娘要是真得看我不顺眼,倒也不用一直憋着的。隔三差五来教训我一次,其实……也不是不行。”

虞亦瑶:“?”

“咳咳……我是说,虞姑娘何必自欺欺人呢。”

褚年淡淡道:“其实虞姑娘明知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自己也心有愧疚。”

“但是你们这些混江湖的,性子都执拗,都放不下面子。”

“承认自己做错了事,给别人道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虞亦瑶又是一股无名火起:“呸!哪轮得到你这魔教余孽来教训我?你在魔教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时,有想过给人道歉吗?”

“我要是真做了,道歉也不是不行。”

褚年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可惜我就是个外门打杂的,干坏事也轮不到我头上啊。”

“哼,谁会相信一个魔教余孽的话。”

“信不信是你的事情。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呢?”

褚年讥讽一笑:“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武功高强的女侠想对我做什么,我又有什么反抗的手段呢?”

虞亦瑶真得很讨厌褚年这种眼神。

那种赤裸裸的嘲笑,轻蔑。

以及傲然到不肯低头的倔强固执。

每次看到这种眼神,虞亦瑶都会控制不住,想要把这个男人按在身下,撕碎他的衣服。

狠狠惩戒蹂躏一番。

褚年还来不及眨眼,下一刻整个人就被拎起扔进了屋子里。

当他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时,虞亦瑶已经扣上了门阀。

“你今天可以尽情大声地叫出来。”

轻轻一手带掉衣带的她,美眸纤细而阴冷地凝望着褚年:“整个山头,没人能听见你的声音。”

……是吗。

谁叫的声音大,还说不定呢。褚年默默嚼碎了藏在齿后的药丸。

床帘之下,人影交错起伏。

婉转之声空谷回荡,萦绕着整座文溪峰。

——

——

“谢师妹,你说大师姐都多少天了,还没把那个男人逼走嘛?”

文溪峰的半山腰上,几个女弟子在百无聊赖地望风闲聊着。

年纪最小、模样最清秀娇俏的小姑娘,摇了摇自己的两个灵巧可爱的马尾辫,嘟囔道:“不知道啊。”

“不是,天底下真有这么有毅力的男人吗?”一旁的同门姐妹质疑道,“大师姐不会只是做做样子吧?”

“怎么可能。那她天天锲而不舍地找褚年,一来还半个多时辰,都是来干嘛的?总不能跟褚年坐着唠嗑吧?”

“说不定,其实是大师姐春心萌动,看上那小子了呢。”一旁又有人偷笑道,“毕竟那小子其实长得还挺俊的嘛。”

“你胡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怒声,吓了几个同门姐妹一跳。

“大师姐才不会看上那个男人呢!”双马尾的小姑娘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们,像是炸毛的小猫咪。

“额……谢师妹你别激动,我们开玩笑呢。”

“对对,大师姐向来对儿女情长不屑一顾,是弟子们的榜样。”

“哼。”小姑娘气鼓鼓地坐了回去。

只不过,越坐越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很快,按捺不住的小姑娘又忍不住说道:

“都、都快一个时辰了,大师姐今天怎么这么慢。再晚早课都要结束了。”

“我上去催大师姐一下。”说完,立马朝山顶走去。

直到她走了,那些女弟子们才敢窃窃私语起来。

“谢师妹还真不愧是大师姐的头号粉丝啊,一点大师姐的坏话都听不得。”

“你也是,明知道谢师妹最讨厌听到什么,还故意说这种话逗她。”

“我、我没故意逗她啊,我是真觉得大师姐最近怪怪的……你们不觉得嘛?”

那些女弟子面面相觑,忽然都沉默了起来。

额。

应该。

不会吧。

……

应该,不会吧。

谢玲珊也是这么想的。

那可是大师姐虞亦瑶诶。

宗门里年轻一代唯一一个能将素瑶剑法练至融会贯通境界的弟子,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享有“玉瑶剑”的美称。

那是谢玲珊心中最完美的女性模样。

美丽,强大,天资卓绝又勤奋刻苦,嫉恶如仇又对自己人无比温柔。

谢玲珊想象不到,这样完美的女性,居然某天也会像茶楼里念评书的那些段子一样,会对男人含羞不语,柔情蜜意……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大师姐肯定是真得想把那个魔教余孽赶下山去。

才不是因为恋慕那个男人的容貌而对他流连忘返呢。

说不定现在自己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坚持不住服软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呢。

想到这里,谢玲珊的心情才轻松了几分,连脚步都轻快多了。

然而。

当她渐渐来到峰顶的时候。

她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这,这是什么声音?

是谁的惨叫吗?

有男声,也有女声。

是大师姐在教训那个男人吗?

但为什么。

听起来,好像大师姐的叫声会更大一点?

而且,为什么叫的声音这么奇怪?

一丝不妙的预感在谢玲珊心头升腾而起。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茅屋的边缘。

里面一男一女的声音十分清晰。

“你、你疯了不成!被折磨成这样,还敢主动挑衅于我?你就不怕——啊!别、别碰脚……”

“哼。什么女侠,只会欺软怕硬,欺凌弱小!喜欢欺负我,那就欺负个够啊!我褚年不会屈服的!”

窗外,谢玲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几乎就没合上过。

她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着,脸颊莫名的滚烫,胸口也扑通扑通仿佛敲鼓。

那些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甚至一时之间,让她的大脑短暂短路,失去了思考能力。

大师姐这是在做什么?

这、这都是啥啊?

我是谁?

我在看什么啊?

感觉自己的脑袋上都要冒起烟来,谢玲珊只能拼命捂着自己的脸,试图逃避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但是,眼睛却仿佛有自己的想法一样,硬是从指缝间固执地盯着那些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只剩下了男女的低低喘息声。

“你、你当真是不知死活。”

虞亦瑶有气无力地捡起衣裳披在身上,回头羞愤地怒视了褚年一眼,脸颊上还残留着潮红的余韵。

“就算心里有怨气,也不至于在我动刑时挑.逗于我吧?你真不怕我一时失手,将你折磨致死吗?”

“……呵。”

褚年也是浑身大汗淋漓,脸上却带着畅快的笑容,咧着嘴笑道:“你堂堂琉阙宫大师姐,也就这点本事嘛。”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让江湖正道们都看看,他们口中的‘玉瑶剑’虞仙子,是个什么真面目!”

虞亦瑶美眸羞恼,最终却还是按捺住了情绪,冷哼一声:“我不会中你的激将法的。”

“希望接下来的一周,还能看到你这般嘴硬的样子。”

“那就走着瞧。”褚年笑了一下,仰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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