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
江凉连头也没回，只是专注摆弄着桌上的电磁炉。
脖颈处还有热水的余韵，白净肌底下的血气瞬间再度蒸腾，习惯性大刺刺从浴室中走出的少女瞬间瞪大眼睛。
“！”
裹紧身上的浴巾，林喻夏感觉自己嘴唇都在发颤，这才想起自己正和异性共处一室。
她慌乱不已的缩回浴室，重新将少年给自己准备的短袖短裤穿好，靠在门板上冲着浴室的水汽深呼吸几下后，才讪讪着重新推开浴室的门。
“抱歉啊……”
尴尬的将湿漉长发拢在颈后，林喻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是紧张的纠缠着手指，迟迟不敢抬头去看。
“不用突然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江凉淡定的头也不抬，随手将洗好装盘的新鲜蔬菜摆在桌面。
浴室的门用的是磨砂玻璃，所以无论是林喻夏慌慌张张换衣服，还是靠在门板上深呼吸平复心情的样子，他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也，也是……”
林喻夏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明明自己也没有道歉的必要，干嘛要在江凉面前这么小心谨慎。
“不过，我昨天晚上喝多了酒，所以态度可能不太好，还想把酒泼到你身上……”
“反正你也没得逞不是吗？倒不如说不可能得逞。”
最后又往电磁炉上的锅中注入一点热水，江凉从始至终眼神都没在刚出浴的少女身上停留半秒。
一想到自己的魅力可能比不上同样刚洗净带水珠的蔬菜，林喻夏就有点荒唐的想笑。
艰难道歉本就消耗了大小姐大量的心气，她在洗澡时就一直满脑子想着该如何应对那个神秘的清秀少年，结果却好像从来没被他放在心上。
“我也来帮忙……”
意识到纠结半天还不如行动有用，林喻夏便又慌慌忙忙的凑近想搭把手。
可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又会做什么，涮个火锅连土豆片都不会切，只能撸起不存在的袖子之后在一边干瞪眼。
“可以把那边的方面面拆开，这里不太方便煮米饭……煮个火锅就够勉强的了。”
比假装很忙更尴尬的是假装忙活还被发现，林喻夏干净的小脸不可避免的通红一瞬，赶忙顺着少年的手指拿起方便面包装。
望着笨手笨脚的少女，江凉随手坐在桌子旁摘下围裙，隔着火锅的烟气重新观察起她头顶的进度条。
其实江凉也可以像前世一样，只靠水和能量液维持目标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不过他自己毕竟还得吃饭，再同时多顾上一张嘴也没什么困难，而且看少女头顶又开始上涨的进度条，也不算喂了只白眼狼。
难不成自己给她养的舒舒服服白白胖胖的，真的能加快切片收集进度？那不是和养猪一样了？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你怎么一直盯着我……”
隔着雾气还是被发现，林喻夏下唇都快被自己咬破，小脸上写满头一回寄人篱下的局促。
“我知道任何帮助都是有价码的，事后我一定会报答你……我现在就去找工作，等发了工资就把钱还你——”
“坐下，先吃饭。”
一把拽住少女的手腕，江凉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把任务目标控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可不会允许大小姐再跑出去游荡。
再说她这幅莽撞样子又能做什么工作？多半要不了几天就被林家抓回去，到时候江凉连切片都收集不到。
只是那份纠结的叹息，落在林喻夏眼里难免又会变了意思，细白腕子挣扎的幅度都不舍用力，只是不甘心的咽了咽喉咙，在江凉的注视中缓缓坐下。
“我真吃了哦？”
她在试探什么，但只垫了饼干的肚子还在咕咕直叫。
明明昨天晚上还像是桀骜不驯的小狐狸似的。
江凉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想试探又无功而返，林大小姐头一回在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挫败感，分辨谎言的能力压根排不上用场。
唇红齿白五官明润，唯独眼睛如死寂一般找不到高光，昨天晚上林喻夏还以为是光线不好，这会一看，果然是一副司马脸，就是睫毛很长。
她稍微感觉到了一丝后悔，换做平时，林喻夏压根就不用看别人脸色，可现在银行卡被冻结，她还得想想接下来做什么工作，才能不变成米虫。
“多吃点菜，有空了带你去重新买套衣服。”
江凉没有林喻夏那妖孽一样的能力，但十来岁的少女对于杀手来说还是相当好看懂。
只要任务目标愿意配合，他也不介意多喂一点，进度涨得快不说，真遇到什么危险也不至于没力气跑。
“咕……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倒不是头一次有人问江凉类似的问题，但一边往嘴里刨菜一边问的还是头一个。
江凉稍微有点想笑，但勾起的嘴角还是忍住了，只是看得林喻夏有些愣神。
“解释起来很麻烦，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不会伤害你就是了。”
谎言雷达没有起反应，但林喻夏就是找不到平时的那股安心感。
空落落的几次没夹起来菜叶，平日狡黠的灵动眼睛这会直勾勾的像是忘了怎么挪动。
“我头顶也有进度条吗？”
“啊，什么进度条？”
单看那张稚嫩年轻的脸，皱眉起来实际也没什么威慑力，林喻夏却总是莫名其妙心跳很快。
她确定自己不是那种会因为吊桥效应而爱上别人的花痴，那种室颤的感觉，更像是因为恐惧。
“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我身上的麻烦还挺大的，有挺多人一直在找我，要是被他们知道你在帮我躲藏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
“麻烦……对于小学生来说，迟到就是天大的麻烦，初中的时候成绩不好，或者后来没考上大学。”江凉的语气顿了顿，因为桌对面的小姑娘又开始用力的捏紧筷子和自己较劲。
“你觉得麻烦，只是因为它对于现在的你有些棘手而已，等到事后回头，才会发现人生从来不是单选题，容错率比你想象中要高得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终究还是太过空泛，甚至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荒诞。
江凉之所以敢如此对少女下定论，还是因为他的情报，他清楚林喻夏是女主角，只是成长需要时间。
“唔……”
郁闷又夹杂点雀跃的怪声，林喻夏显然不太清楚应该把这些当做开导还是劝慰，只是她好不容易抬起眸子，对上江凉罕见笑容时，心里又哇凉一顿。
“不过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离了家里资助就活不下去这点的确挺麻烦的。你学习成绩怎么样？”
“……”
林喻夏不动声色的挪开眼睛。
“特长呢？总该有一点吧？”
“我懂一点意大利语，还会骑马！”
“哦……Buongiorno signora, cosa vi piace mangiare?”
“B，Buongiorno……”
少女的心虚躲不过江凉眼睛，直到她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变成不知所谓的呜呜咽咽，白净的脖颈都在江凉嘲弄冷笑中充血涨红。
“这么看来，你马术大概也是旁边得有个人看着的水平。”
“嗯……”
林喻夏顿时后悔到恨不得钻进桌子里，天生的大小姐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前半生的散漫，要是她在被母亲逼着去学的外语课上多听一点……
“那现在把那些都忘掉。”
江凉无所谓的耸肩，绕过桌面走到少女身后，拿出那颗买菜时顺手多拿的土豆。
“很简单，从眼前开始。试着把你面前的那颗土豆切成片，就算不能靠做厨师养活自己，以后也不至于没人管就饿肚子。”
他抓住两只轻柔小手习惯性用力，却再没有遭受到像是昨晚那样的抵抗。
“慢慢来，我教你，用手指关节抵住刀，不要切到自己。”
林喻夏头顶的进度条又开始疯涨，虽然相比本身空出的长度来说微不足道，但的确比平静时肉眼不可见的挪动要强得多。
说不定能给自己以后培养出个厨子，又不用担心任务目标一会不看就把自己饿死，教林喻夏做菜对江凉来说自然是一举多得。
他清楚自己赌对了，只是没注意到少女头顶冒出的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