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感觉。”伤员板着脸,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里呢?”魏子期捏着他的大腿肉,悄悄往他受伤的经脉注入灵力,又敲了一下。
“嗷嗷嗷!”他立刻尖叫了起来,从木板床上弹起,抱着大腿一下子摔到了地板上,疼得满地打滚。
魏子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没搭理那个刚才还满脸无所谓的滚地葫芦,拍了拍手,对旁边抱着小药箱的秦元夕吩咐道:
“二钱散淤花,半两清心草,磨碎熬成汁,装罐给我......记得要洗干净。”
女孩立即照做,两条小短腿蹦跶蹦跶跑到了柜台后,照着小抄上的那两种文字,开始翻找起了药材。
满地打滚的伤员被抬了下去,魏子期提笔写了一份治疗方案,笔起笔落间便把他的病理和治疗方式都写了一遍,还草草画了一个经脉简图。
魏子期把这份治疗方案交给了后进来的医修,这些工作自有人去做,她可是个大忙人,哪里有空去忙活这种事?
草草整理好了被弄得一团糟的现场,魏子期坐回椅子上,她在这工作一天,已经不知道接待了多少个伤员了,身心疲惫下,她靠着椅背,仰着头眯起了眼。
她就这样闭目养神,久久没听见有谁掀开门帘进来的动静,就主动对外面喊了一声:
“下一个!”
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步伐沉稳,步调却轻巧,魏子期连眼都懒得睁,直接开口问道:“什么病?”
来者不答,魏子期好像是玩心上来了,依旧闭着眼,道:“没病就下一个,别耽误老娘下……”
魏子期猛然睁眼,却看见两根指头压在自己的眼前,她顿时怒火中烧,抓着荆玟的手狠狠一甩:“还好我发现得早,你又想整我!”
荆玟耸肩,装作满脸无辜的样子,自顾自地去打了杯水。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屋子,漏风漏雨又寒冷,屋顶更是只盖着一块帆布,角落里整整齐齐摆着几个大药箱,屋后围了一圈栅栏就当后院用了。
草原上缺少木材,只能从很远的地方送过来,魏子期托魏家的关系才置办得这一间小屋,虽然漏风又漏雨,但至少有个固定照顾病人的地方。
魏子期看着荆玟在屋子里熟练地翻出水壶和杯子,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是说有场仗要么?”
“提前结束了,魔族的散兵游勇不足为惧,”荆玟从药箱里找出几块包好的红糖,这东西可金贵,生活一般的普通人说不定一辈子都吃不到一颗,“我已经给将军写了信,请求他多给我们分配些物资,尤其是药材和医具。”
“怎么,你是嫌我吃太多不成?”魏子期扭了扭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坐着,顺手接过荆玟递来的红糖水,微微抿了一口,道:“还挺甜……药材什么的还好,我可以问魏家要,别仗着你的身份老是向将军开口要这要那的,哪天闹得不愉快,可就不美了。”
不过这小子从哪学的加热法术?
“这你倒不必担心,”荆玟摇了摇头:“将军并非不明事理的人,他会理解的。再说,你明明是为我们北燕军做事,还总是向魏家求些帮助,未免显得我们北燕军太过无能了。”
“嗨,你这话说的,”魏子期乐了:“好像穷女婿不肯向岳家要钱……呃,就是怕……呃……”
她说着说着便支支吾吾地住嘴了,荆玟也根据这话不自觉地联想起了某些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也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荆玟才好像想起来了什么,抬头道:“对了,万道学宫的四君子姜玮,他想见一见小孤影。”
“万道学宫的君子?”魏子期疑惑道:“他来找小孤影,有什么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荆玟摇了摇头,道:“兴许是想来找小孤影和解罢?”
“呵,我看他们就是见小孤影上次在饮马湖之战大出了风头,想来对我们挖墙脚吧?”魏子期毫不掩饰自己对万道学宫的鄙视,“有句老话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客来!”
“倒也不必如此揣测别人,”荆玟干巴巴地说道:“我与那那四君子姜玮共事过,他倒是个信得过的好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是人家装得好呢?”魏子期犟嘴道:“你不记得上次在饮马湖,就是我们捡到元夕那次,他们不就是在旁边围观,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么?”
柜台后悄悄冒出一个小脑袋。
“那不一样,”荆玟道:“或许只是我们比他们出手要快些,其他人我不清楚,但姜玮或是真心实意的。”
魏子期歪着头,狐疑地看着荆玟,期期艾艾道:“你,你们,不会......搞那个啥吧?”
这下轮到荆玟疑惑了,他偏着头,扭到一个和魏子期正对的角度,问道:“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魏子期赶紧否认二连,她才不会说自己刚才在脑子里想象了一番荆玟是一还是零,是攻还是受,“我就是想问,你真打算让小孤影去见那个什么生姜?”
“是姜玟,人家可是万道学宫的四君子,再怎么说也要对他尊重些,”荆玟道:“况且,我又不是小孤影的谁,哪有资格替他做决定?”
“话是这么说的,”魏子期开始胡搅蛮缠起来:“但怎么做,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荆玟摇头道:“我意已决。”
魏子期见此,也拿他没办法,索性伸了个懒腰,重新开始了闭目养神。
荆玟的目光只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停留了片刻,便扭过头去主动找起了话题:“你说,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
“嗯?”魏子期一个战术前仰,连忙打断了荆玟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千万别说等打完这场仗,你就回老家结婚这类的话!”
荆玟疑惑道:“这是为何?”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荆玟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些什么,魏子期见此,反倒来问:“依照将军的意思,他打算什么时候进军狼燕山?”
“这我也不清楚,但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用不了两个月,大军就可以向狼烟山进军了。”
“居然还有两个月这么久?”魏子期讶异道:“我们的物资补给线不是已经建好了吗?”
“建是建好了,但事情可没那么简单,”荆玟叹气道:“民工们只要负责修建道路和运输物资就好了,但我们负责保护运输队的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好家伙,”魏子期又一个战术后仰倒了回去:“魔族人也打上游击战了?”
“无论如何,现在受制颇多的反而是我们,”荆玟道:“草原毕竟是魔族人的草原,我们的武器兵甲虽然要比他们好上不少,但马力是大大不如别人的。而且魔族人善骑射,除非诱敌深入,不然很难抓住他们。”
“要我说,就该早些拿下狼燕山,”说着说着,魏子期也起了些“键政”的兴致,高谈阔论道:“魔族人野惯了,不擅长攻城和守城,跟他们打游击,反而是以己之短,攻其之长,难免得不偿失。狼燕山是北域地理上的一个重大分割点,若是能拿下,就相当于扼住了敌人的咽喉......”
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副口若悬河的模样,荆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是笑她缺乏太多军事知识,而是见她如此口灿莲花,滔滔不绝,实在是觉得可爱。
趁着魏子期喝水的功夫,荆玟连忙开口,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的可能:“魏姑娘,你说的有些道理,我们确实是该调整一些对敌的策略了......”
很快,天花乱坠的人从魏子期变为了荆玟,只是前者很没耐心,很快便打算结束彼此间的对话。
一阵敲门声——才怪,这屋子根本没有门,来者只是礼貌地敲了敲门口的木板。
“进来。”魏子期道。
秦何掀开门帘,探出一个头来,见屋内二人都一齐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道:
“我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魏子期心想,正打算出手教训教训他,屋子后门却跑出一个小丫头来。
“爹爹!”
你瞧这一声,多么字正腔圆,魏子期教了她这么多“人话”,只有这词是她发音最标准的。
小姑娘一个飞扑跳进秦何的怀里,后者也十分熟练的抱起她开始转圈圈,一时间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秦何一抬手,把秦元夕扛在肩膀上,乐呵呵的跟二人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
“诶,这小丫头,”魏子期急道:“药还没给我装罐呢!”
魏子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荆玟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对着魏子期问道:“他们一直都这样?”
“你说这俩货啊?”今天大概是不会有新的病人再来了,魏子期走向后院去收拾那些瓶瓶罐罐,荆玟见此也跟了上去,魏子期顺口解释道:“挺好的,这两人加起来都凑不出几页户口本,相互在一起也算是有个照应。”
荆玟道对此哭笑不得,道:“当初只是编个借口托秦兄照顾元夕,没想到他们反而乐在其中......也是,我们这里在血脉上与元夕最接近的也就是秦何了吧?”
荆玟把地上的那些罐子抱回房间里,魏子期见他做了,自己反倒不愿动了,蹲在原地看荆玟忙里忙外,默默道:“你就没猜过,秦何到底是个什么人么?”
荆玟手上的动作一滞,又道:“他是个不错的人。”
“什么人你都说不错,莫非你还能看穿别人的内心如何?”魏子期斜着眼瞄着荆玟忙活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叫秦何么?那天我在安阳河把他钓起来,把他弄醒后问他的名字,他说他姓秦,看了一眼安阳河,说自己叫秦何。”
荆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
“名字是假的也罢,毕竟人是个半魔,哪来的人族名字,”魏子期将自己的怀疑娓娓道来:“可那些魔族的机要情报,例如九大龙使,例如十二魔将,更严重的是,他直接画了魔族各族群的迁徙路线出来,这些关乎魔族利害的东西,怎么是一个普通半魔能知道的?”
荆玟依旧摇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魏子期看着荆玟道:“‘他人很好,这些都是对我们有利的,不必担心’,对吧?”
荆玟只好点头。
“呵,我还不懂你?”魏子期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活像一只偷得小鸡的狐狸:“你这个人,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以后出了社会,吃了亏才算长大。”
荆玟看着魏子期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心说你又比我走过多少路,见过多少人?
不过他知道,她是在为他好。
“那,不知魏姑娘是不是我能信得过的人?”
“嗯?”魏子期抖了抖衣服上的杂草,打了个哈欠,笑道:“当然。”
她的笑是如此明媚,在这一刻,仿佛连远处天边的火烧云都不及她半分鲜艳。
荆玟又一次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