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一打开门看到正在大快朵颐狼吞虎咽的露西后他立刻冷下了脸。
露西鼓着的嘴一时咽不下去，只好恐慌地含着食物说：“赫里少爷，好，好久不见。”
她长得不错，就是现在的形象实在像是个乞丐，不仅头发没洗，浑身还有股酸臭味。
自卑让她不敢与赫里对视。
赫里没搭理她，转头看向一脸兴奋等待邀功的米歇尔，他微笑道：“真是辛苦你了，找到这个人一定花了不少工夫吧。”
“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米歇尔的小心思浮了上来，她低下头装作委屈道：“但是为了救她我可不容易呢，你不知道她被关的地方有多臭，我现在都还晕乎乎呢，但是没关系，只要赫里摸摸我的脑袋我就全好了，所以……”
她头伏地更低了，远远看去像是抵在赫里胸前。
“可以摸摸脑袋吗，就当是奖励，那个……如果为难的话就算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想……”
话音未落赫里的手就按在了她脑袋上，很轻，很温暖。
“米歇尔，辛苦你了，以后我不会再要求你什么了。”
“嗯，我就知道赫里最好了。”
露西看着这一幕嘴里的食物也不香了，明明是期盼已久的肉，现在吃起来却毫无味道。
她看着那个少年，比以前更好看，却也对她更冷漠了。
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年的事，年幼的她没有经受住母亲的恐吓，竟然去欺骗赫里，带着他一步步走进母亲布置好的魔窟……
那一天，直到跟着她走进屋里前，他都是信任着她的。
露西使劲儿摇摇头，她踉跄站起对赫里扯出无力的笑：“赫里少爷，我听米歇尔说了是您拜托她救下我的对吧，谢……”
“我不想听你说话，”赫里冷漠地与她对视：“我会跟你母亲说你已经平安无事，你赶紧回家吧，以后也尽量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露西喉头一哽，鼻头酸涩：“赫里少爷，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您，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可我当时太害怕母亲了，我这三年来每天都过得很煎熬，我想找你道歉可我知道我没这个资格，我是胆小鬼，还是妓女的孩子，你一定很厌恶我，每每想到这里我又会跟着厌恶我自己，赫里少爷，我不求您的原谅，可还是请让我说声谢谢吧。”
“谢谢你当时愿意陪我说话，谢谢你现在又愿意救如此不堪的我。”
露西深深地鞠躬，眼泪啪嗒掉在地上，止也止不住。
很久都没人说话，她小心翼翼抬起泪眼，只看到玩着飞刀的米歇尔。
米歇尔露出轻蔑的笑：“别看了，赫里已经走了，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他的原谅，赶紧把饭钱给我然后离开这儿，回你和你妈的鸡窝去。”
米歇尔说话毫不客气，可露西自小在腌臜的环境里长大对此早已习惯，不如说她能保持一个正常少女的性格已是不易。
露西摸了摸兜，继而扯出艰难的笑脸：“姐姐，没，没带钱，能不能先赊着啊？”
“呵呵，你去外面多招呼几个男人不就有了吗。”
露西撑着讨好的笑，实则快要哭出来了，谁都以为她跟着那样的母亲身体一定被玩烂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是纯洁的身体，但是没人信。
之前赫里是相信的，可那次被母亲逼着骗了他之后，他看自己的眼神完全没了信任。
这都是她自己作的。
“我，我……”
露西还在撑着笑，可全身抖若筛糠，她害怕米歇尔，对方手里的飞刀时不时对向她，她害怕下一秒那把刀就会插进自己的身体里。
眼泪再度涌下，她不敢抹泪，极度恐慌下她下意识喊出那个名字：“赫里，赫里救救我，我好害怕！”
“别喊了，很吵。”
露西愣住，不敢相信地看着去而复返的赫里，他眼中的冷意淡了些许。
他一直没走，就倚在门口听米歇尔和露西的对话，越听越生气，越听越心软。
他恨自己还是这么容易心软，更恨露西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她不应该像她妈一样撒泼打滚无理取闹吗，为什么搞得他像坏人似的。
米歇尔见赫里态度有所软化，不免用幽暗的目光瞪了眼露西。
赫里对露西说：“跟我去见你的母亲，她这两天找你找疯了。”
露西巴不得快点远离可怕的米歇尔，她胡乱擦了擦脸扬起笑容：“好，好的！”
赫里看到米歇尔嘟着嘴，心下感到好笑，他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马上回来，别担心。”
“嗯……早去早回。”
米歇尔脸颊微红，模仿着恋人般的口吻回道。
可惜赫里只当她是朋友，故而微怔之后只是笑了笑，带着露西离去。
米歇尔气恼地跺了跺脚，露西经过她时被在胳膊上拧了一圈，露西强忍着没喊出声。
一路上人们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他们想不到平日里口碑很好的米斯卡肖家少年会跟妓女的女儿走在一起，有人摇头有人发出会心的笑。
露西低着头，她只敢看赫里的影子，一步也不敢踩在上面，她觉得自己拖累了他，害他被人指指点点。
赫里表情越来越冷，因为他看到了卢卡斯，这个曾被他打了一拳卧床三天的顽劣公子哥正站在街道旁，脸上这掩不住得逞的笑。
赫里看到卢卡斯跟旁边的小弟说了些什么，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弟咋咋呼呼往米斯卡肖家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赫里乌斯跟小妓女好上了，赫里乌斯跟小妓女好上了！”
这一刻赫里后悔了，他不想露西又被拐走才选择跟她一起去见她母亲，没想到会招惹这么多人注意。
露西和她母亲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他脸上挂不住，埋头快步拐进人烟稀少的街道，露西在后面急忙跟上。
赫里听到身后人群发出几声响亮的笑声，他气恼地跑了起来，直到周围再无人烟才停下，他靠在墙边嘴唇发颤，心里害怕母亲听到流言蜚语后又会变成以前那样对他冷漠。
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喘气声。
他回头看了眼，露西跑得脸都白了，她嗓音发颤：“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赫里深吸口气，他不会平白无故怪罪任何人，因为他的天真，露西也受了一路嘲笑不是吗。
“走吧，到你家去。”
“嗯……”
当两人再度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赫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胃里翻涌几欲呕吐。
他用手压着肚子，白着张脸对露西说：“我把你送到了，接下来你要是再被人掳走什么的我就真的不管了，你母亲再怎么求我我也不会搭理她。”
“谢谢你，谢谢你！”露西不停弯腰道谢，她目送赫里离去，心里失落。
他走的决绝，连一个回头也没有。
露西叹了口气，她上前推开门：“妈妈，我回来……”
一只大手猛地伸出攥住她的脖子，将她拽了进去。
“小露西，我等你很久了嘿嘿嘿。”
昏暗难闻的屋里，露西母亲缩在角落失声痛哭：“太好了，露西你终于回来了，各位，各位！我女儿给你们用，这下可以免掉我的债务了对吧，我们约定好的！”
露西的心在不断下沉，那个是她妈妈的女人表情癫狂，像条脊梁折断的狗一样对掐住她的男人磕头，那极尽谄媚的笑令她心寒，她被母亲抛弃了。
母亲的确找她找得快疯了，她初听赫里这么说还感到欣慰喜悦，以为母亲终究是爱着她的，可冰冷的事实将滚烫的心一刀刀割碎。
露西这次不再感到害怕，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早知道还不如死在那个小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