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吗，上官姑娘？”

上官婉柔站在苏铭的身后，复仇与宽容对于她来说只在于这一念的抉择之间。

她自己的生存与死亡，也同样在这一念之间。

“你……怕死吗？”

“怕，当然怕，怕的要死。”

苏铭的右手垂落下来，锋刃割开的口子流淌出的鲜血绵绵不绝的低落到地面，让人感觉如果不马上包扎伤口，这个人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但他的脸上却连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与他口中畏畏缩缩的回答截然不同。

“苏公子，若你真是害怕，就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现在你手掌负伤，行动已有所不便，面对无相妖容，在你这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近乎九死无生。”

“上官姑娘所言极是。”

所言极是？

他是不是昏了脑子？

“苏公子现在的英武，可完全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应有的表现。”

“我怕死啊，但我也有很多比死更害怕的东西，如果我因为害怕逃走了，那么我爹你我娘，苏府上下这么多的丫鬟童子，还有上官姑娘你，就都要因为我的懦弱死在女魔头手上了，那样的结局一点都不好。”

谁会不害怕死亡呢？但比起贪生怕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要保护好苏家，保护好上官姑娘。

“苏公子，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就是不知道，为何曾经要做那么多令人不耻的事情。”

因为有系统，不做就会死的系统。

然而苏铭并没有用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去辩解。做过的事情木已成舟，当年的苏铭还没有如今的觉悟，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虽然无可厚非，但却不见得光明磊落。

但仅仅是这样微小的举动，和无意间的言语，让上官婉柔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上官婉柔紧握着苍云匕首的手掌逐垂落。

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真的就好像是舍生取义的大英雄一样。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如果就在这里杀掉你，那自己又有何颜面去面对苏府上下这么多无辜的人呢？

如果为了一己之私，在这里杀掉宿命后逃走，那和当年苏铭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苏铭，暂时就，留你一命好了。

“苏公子，这是苍云匕首，若能没入人地肌肤，便能破坏人身体的经脉。”

这是本来应该用来杀死你的暗器，但是迫于现在的情况，暂时交给你使用。

“这样啊。”

见过人间百态的苏铭瞬间就理解了这把暗藏在袖口中匕首的妙用。

这把苍云匕首，本来并不是用来借给自己的吗？

他忽然间，释然地笑了。

再看看眼前别过脸，不愿与自己对视的柔弱少女，一切就如同白纸黑字般，清晰可了。

原来，在刚才自己思考如何对付林芳影的时候，自己的性命早就和上官姑娘的觉悟休戚相关了。

换句话说，如果上官姑娘一个不乐意，或者，只要她咬咬牙，暗下决心，自己或许早已提前奔赴黄泉。

这样子的结局，对于反派恶少苏铭来说，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只是没有救下苏家其他人，心中还是会带着些遗憾的吧？

索性并没有发生。

看来自己也稍微融化了下，上官姑娘内心中的坚冰。

真是太好了。

屋外雨凄凄，苏铭将伤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握着苍云匕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已经看不清面容的林芳影：

“林姑娘，宴上宾客，多时王公大臣，在这应天有滔天的权势，今日只要我还活着，你必然不肯能活着走出应天城。”

“公子这是，要逼小女子出手？”

苏铭已经开始看不清林芳影的容貌，无相妖容的绝学可以让她幻化成任何人的相貌，但是好像在这么多年的变化过程中，唯独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样貌。

没等苏铭回答，林芳影便抽出长剑，一步又一步再度靠近苏铭。

上一秒你掀开盖头，下一秒便刀剑相向，苏铭与上官婉柔命中注定的剧情还是在青庐内上演，只不过命运再次开了无数个玩笑。

要拥抱他，要杀了他，要爱他，要恨他，林芳影的脑袋很痛，无数的感情在冲击着她的精神，无数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与想法交缠在她的心中。

“苏铭，我要杀你全家！”

利剑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锐音，剑锋由苏铭的侧方挥来，苏铭举起匕首，将将挡住。

虽然苏铭已伤一手，且以短匕敌长剑，在对杀的双方中理应占据下风，但是常年修行的经历，就算没有习得什么江湖密法，但就体格而言，并不畏惧任何人。

“林姑娘，从一开始，你就不是你本人，对吧？无论是你对我伪装出的好感，还是法子心底的恶意，都是某人所赠予你的伪物，对吧？”

“苏铭，休要胡言！我林芳影，为的就是取你性命！”

“对不起，林姑娘。”

苏铭温温柔柔地笑着，暗自发力，借力打力地打落了林芳影的匕首：

“我与林姑娘无冤无仇，在下这条性命，不能交给你。”

自从绑定了恶贯满盈系统后，苏铭一直记得，自己做了多少的恶，伤了多少的人，结了多少的仇。

而对于林琴儿，或者说林芳影，苏铭可谓是问心无愧。

“小生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及时赶到青庐内，又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

“上官姑娘，匕首入血，会产生致命伤吗？”

苏铭忽地唤道身后的上官婉柔。

上官婉柔回道：

“若与血肉相融，则伤者经脉损坏，很大可能动弹不得。”

苏铭点点头。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向来是苏铭的人生信条。

少年一步步进，少女一步步退，直至角落中，林芳影才真正看清苏铭的表情：

那副刚刚成熟的脸庞上，已经洗去了所有的稚气，眉宇间似乎透着抹无奈：

“林姑娘，我本无意伤你，但是你一再相逼，甚至坏在下与上官姑娘的大婚之事，想要伤及我全家性命，我若容你，那天理便不会容我。”

噗嗤一声，苍云匕首刺入林芳影的小腹之中，一股钻心的疼痛顿时弥漫全身。

无相妖容，在这青庐间，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