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不开那些字迹，无论她怎么揉眼睛，再次睁开时它们依然在那里，就好像这些血字已经与芙妮丝融为了一体，是她的一部分。
朦胧低语在远处回荡。
字迹开始变化。
【原初法典·愤怒之章】
【激活仪式】
【堕天使萨麦尔正注视你，祂为取人灵魂者，而你乃主之所爱，勿惧勿怕】
萨麦尔？
是那位伫立于愤怒命途尽头的大恶魔萨麦尔？
芙妮丝在辨认清视野中血色字迹的内容后陷入了短暂的疑惑，但她紧接着又听到身后传来海潮拍打礁岸的巨响，下意识回头，却看见虚无的黑暗浩瀚的群星被迷雾状的物质撕开了一道裂口。
缝隙中是一片漆黑的海，海平线尽头太阳无光黯淡地燃烧。
云梯从天空铺陈而下，第七重天中站着的巨影庞然，那是人类攀爬五百年才能达到的高度。
从祂头上的王冠到祂脚下的足底，身上遍布着闪耀的眼睛，而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此刻却纷纷将目光移向了裂隙这头的芙妮丝身上。
祂正注视着芙妮丝。
胸口一阵灼热，芙妮丝差点喘不上气，她捂着心肺的位置痛苦地深呼吸，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似乎是被一只手以灵魂层面掐死了咽喉。
【原初法典·愤怒之章】
【已受到萨麦尔的垂青与瞥视】
【激活仪式已完成，正在转移离开花园】
艰难换气中，她又看见字迹变化，那串文字语气异常冰冷，完全不像是由某个活生生的人书写。
转移？花园？
芙妮丝读不懂这些词的含义，但她觉得目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必然与《魔女法典》有关。
如果理解没有出错，芙妮丝手上这页就是“愤怒之章”，而愤怒是十四命途之一，也刚刚好对应上了《魔女法典》的十四页。
每一页就是一个章节，对应了一条命途，也对应了一位大天使或大恶魔。
可这本法典究竟代表着什么？那位“最初的魔女”又为什么写下它？
芙妮丝不得而知，她只感觉有一股奇怪的引力正在拖拽着自己，好像要把她从这块地方抽离剥夺。
她回头。
或许她根本就不该回头。
那比恒星还要古老庞巨的眼球在这一刻与她对视，数不清的无法被记忆的画面与片段如潮涌入脑海，从过去到未来的每一个时刻，连为整体。
无可名状的低语者围绕着那个伟大的存在歌唱，赞颂祂的无上。
祂既是愚知盲目，亦是全知全能。
【警告】
芙妮丝仍没有陷入癫狂，她无意中被那伟大的存在灌输了全部的过去与未来，却又被某种东西在同时强制删除，她依然保有理智。
视野中血色字迹。
【警告】
【已排除过量信息】
【警告】
【切勿直视主】
一连串警告占据了芙妮丝的全部视野，她被惊出一身冷汗，这才低下头来撇开视线。
那奇怪的引力越来越强烈，最终在一阵强光闪烁过后，芙妮丝感觉到自己被用力地甩了出去。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原先的剧院中。
残破荒废的一列列旧座椅，烛火通明的水晶吊灯，因为战斗而被破坏造成的残垣废墟，被压在砖岩与钢铁下已经断了气的韦兹。
以及鸭子坐在地上，手捧着染血羊皮纸的自己。
芙妮丝一下子没回过神。
能触碰到地板，左轮就在手边，熟悉金属外壳抚摸起来令人安心，这是现实没有错，她确确实实从那片黑暗中回到了大剧院。
可她又无法认定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就是虚假的梦境。
芙妮丝低头去检查那张羊皮纸，上面描绘的内容已经全部被血渍污染，无法分辨。
手心突然感到一阵滚烫，火焰倏地从羊皮纸的正中心窜起，她惊慌中撒手丢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张珍贵的法典残卷焚成灰烬随风而去。
“呃？”
就这么没了？
芙妮丝愣在原地足足半分钟，她也没搞清那火苗从哪冒出来的，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
原本还想着把这页残卷交付教会，切西娅把残卷还给她时芙妮丝甚至还有点小感动，现在不明不白就化成了灰，她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感动被浪费了。
然而就在芙妮丝哀叹惋惜准备起身时，一阵疼痛与眩晕袭击了她的脑袋瓜。
视野前鲜红血滴肆意泼洒又凝聚成字迹。
【原初法典·愤怒之章】
【接受仪式者：芙妮丝】
【已受到萨麦尔的垂青与瞥视】
【祂曾是尊贵的炽天使，为主接引虔诚的灵魂；背叛毁灭了祂，于怨恨与愤怒之中堕落，堕入地狱；祂将压抑，祂将承受，祂将蛰伏；祂终将复仇，祂无穷无尽的怒火届时将抛洒向这片大地】
【权柄·吸收复仇】
【等级1】
【状态：可以使用 已储存充能：1/1】
【效果：无效化将要到来的攻击伤害，并以双倍力量给予还击】
【提示：只能无效化权柄等级允许范围内的攻击伤害，提升权柄等级能够增加还击力量和最大储存充能数量】
【可切换命途：愤怒命途第七序位 掘墓人】
【提示：切换为愤怒命途时可正常通过魔药与仪式进行晋升，序位提升将为权柄等级带来对应提升】
芙妮丝逐字逐句读了一遍。
头晕晕的。
于是她又读了一遍。
在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以后，芙妮丝低下头陷入了长足的沉思。
作为一个坚定而虔诚的卡巴拉信徒，她一直笃信上帝的存在，天使们为主管理着世间，维持秩序。
但直到今天，已经被奇怪的术法变成梦魔的自己亲眼目睹到一系列难以形容的奇异景象后，芙妮丝确信，她用了四十年在脑海里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崩塌了。
更准确地说，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这些血色的字迹摁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因为太过具有冲击性震撼性颠覆性，以至于让芙妮丝产生了与其表示质疑试图反抗不如躺平摆烂全盘接受的想法，只要习惯了甚至还会觉得有那么点合理。
“最初的魔女”不是一般人，她大概是这世界上第一个与低语者达成联系的人，其留下的遗物中会蕴含神秘的力量也很正常。
那页残卷并非被火烧成了灰烬，而是真的与芙妮丝融为了一体。
她吸收了“愤怒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