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捕快】谭向龙正在城内一位友人家里做客。
正如雷凌所说,
谭向龙是整座大梁江湖金刀境下的第一人,平日里罕逢敌手。
他与友人把盏言欢,一直喝到了深夜,才醺醺然地起身告辞。
跨过门槛,谭向龙抬头一望,
云层后闪出一轮月亮,分外皎洁。
半夜的冷风吹散了他三分酒意,
他醒醒脑子后,便依循记忆照原路返回家中。
途径一间民宅,
听到了些微怪异的动静。
常年做捕头的经验立即让他意识到,
这户人家恐怕是遭了贼。
他凝神倾听片刻,
却始终听不出那动静的具体含义。
既不像翻箱倒柜,也不是打斗搏杀。
谭向龙屏住呼吸,翻墙入院。
待他纵身一跃,稳稳落地后,立即环视四周。
却见这户人家没什么特别的,
院子里摆了几张纳凉的板凳,角落里晒着谷子,架子上熏着略微焦黑的肉。
谭向龙目光一瞥,立即察觉到不对劲。
角落的阴影处,蜷缩着一只黄狗。
他先前潜入这户人家时,并未刻意掩饰动静。
此举也有吓退屋内小偷的含义在。
照理说,黄狗早该醒了,冲他狂吠以警示屋里主人才是。
谭向龙几步近前,蹲下身子一看,
那条黄狗果然已经死去多时,冰冷到僵硬了。
谭向龙不禁蹙眉,
朝依旧亮着昏黄光晕的窗间一望。
那种古怪的动静仍在持续,愈听愈发瘆人。
谭向龙心想,
这户人家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他不再犹豫,从正门长驱直入。
迎面就是两具尸体横躺在地,
一男一女,看样子应是夫妻。
谭向龙简单确认了他们的死状,
七窍流血、死状惊怖。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
他们出血量甚巨,仿佛被吸成了人干儿。
血液颜色也呈漆黑,并非正常人的血色。
这么利落的手段,难道是江湖中人?
比如拿活人来修炼毒功之类的。
谭向龙迅速环视一圈屋内,
一应陈设都比较整齐,没遭到太多破坏。
看样子这也就是个庄户人家,
不太可能与江湖高手结什么仇,求财更是无稽之谈。
如此一来,
更印证自己先前“对方是为了修炼毒功”的猜测。
电光火石间,谭向龙脑海中这一连串念头骤然闪过。
耳畔那古怪的动静兀自不绝,
看来是从里屋传来的。
谭向龙当即决定过去查探,
他腰间金刀出鞘,握在掌中。
在里屋门口转出时,
他“喝!”地一声,金刀直指屋内。
却没半个人影,只有冷风吹打破旧窗户的声音。
这就是间平平常常的屋子,甚至还有些寒酸。
谭向龙不敢大意,进了屋内,
边走边四下扫视。
屋子似乎许久没有人住过,家具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忽然,谭向龙目光一瞥,
察觉到窗台上某处光洁得不自然的地方。
正好是半个脚印左右的大小。
就在刚刚,有人从这里出去过!
谭向龙眉头一凝,
立即奔了过去,翻身过窗。
落地的一刹那,他抬头远眺,
正见夜色下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
在城内的大小房檐上起起落落,倏忽即逝。
谭向龙顾不得这许多,
当即就施展轻功“一苇渡江”,全速追了上去。
……
谭向龙追出几里许,已到了城郊地界。
这里是一片旷野,冷风瑟瑟,四周漆黑。
谭向龙借着头顶明月洒下的唯一亮光,
努力辨认对方离去的踪迹。
就在他遗憾地摇摇头,认为自己跟丢了决定放弃时,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你跟我这么远做什么?”
谭向龙一惊扭头,
却见月下一位蒙面女子正冷冷盯视着自己。
她一袭白衣,如同出尘仙子,青丝如瀑垂泻至腰间。
谭向龙登时心中大骇,
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身后,
竟然没让自己察觉。
这等功夫,全天下恐怕也屈指可数。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谭向龙下意识伸手摁住刀鞘,
全身虬结肌肉绷紧,隐隐有蓄势待发之意:
“姑娘这样问,意思是承认自己方才在城内那户人家作案了?”
白衣蒙面女子冷笑一声,并未回答。
谭向龙死死盯住对方,
却不敢随意出刀。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
而战前的“势”与“气”也很重要。
真正强大的敌手,往往站在阵前,便有一种渊渟岳峙的宗师风范。
眼下,谭向龙虽然没能从这女子身上感受到特别强大的“气”,
但先前她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身后,
已给了他莫大的心理压力。
蒙面女子笑了一声,清清冷冷道:
“我便承认是我做的,你又能奈我何?”
谭向龙面沉如水,道:
“那我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拿你法办!”
蒙面女子道:
“可是,你追得上我么?”
她倏地转身,纵起轻功便即离去。
谭向龙一怔,刚想追上去。
抢了几步,对方的背影早已在月下消逝无踪了。
他不得不停下步子,心中挫败感油然而生。
但他也只消沉了片刻,
当即沿原路返回,决定再回去案发现场看看情况,查找有没有遗漏掉的线索。
……
蒙面女子回头,确认甩掉了谭向龙的追踪后。
身形如脱兔般一闪,由大路拐入小径,穿过一片茂密树林。
入眼是一座小村庄,几户人家窗间亮着熹微灯火。
她揭下蒙面巾,在一栋小木屋前轻轻叩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迎接她的是一男一女,都做黑衣打扮。
那名男子问道:
“怎么样,顺利吗?”
揭下蒙面巾的女子面容清丽,一双丹凤眼狭长明媚。
她在案前倒了碗水喝过后,才喘口气说道:
“如果阁主所料不错,那位【金刀捕快】应当要开始怀疑她了。”
另一名黑衣女子道:
“可那谭捕快若与真正的慕容交上手,到时候发现与今夜的你功夫差距过大,岂不露了馅?”
伪装成他们口中“慕容”的白衣女子冷笑一声道:
“关于这一点,你以为阁主会没想到吗?她正是挑选出轻功最好的我,特意嘱咐我,只许在谭向龙面前露一手轻功功夫,不要过多纠缠。给他施加心理暗示,对方是比自己至少强一个境界的高手。”
黑衣男子道:
“阁主派我们来这儿清理门户,没想到孔修文没找到,倒先演了这么一出戏。”
白衣女子道:
“可惜阁主有事,没能亲自坐镇。况且她也是听说慕容栖凰出现在衢州城,临时想出的计策。”
那名黑衣女子瞅了眼案前摆放的三枚锦囊,
如今它们已被拆开两个,仅剩最后一个密封。
黑衣女子说道:
“阁主留给咱们的三个锦囊里,第一个是‘慕容生平最重清誉,她接济百姓,可顺水推舟造势,将她捧高’。”
“第二个是‘慕容风评急转直下,将在三日后左右。亦即百姓用过她的药,城内依旧出现尸变的那一刻。你今夜伪装成慕容,是为在众人心底埋下怀疑种子’。如今这两步正在逐一应验。”
“就差最后一个锦囊了。”
黑衣男子看了眼腰间的“天”字令牌,
“阁主说过,什么时候拆开?”
白衣女子若有所思,回忆道:
“阁主临走前说,她只是想看看,慕容栖凰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以匡扶天下为己任、舍生取义的大侠。”
她说话间已伸手去拆案前那第三个锦囊了,
“阁主说,既然慕容正巧在衢州乐善好施、救济百姓,不妨真正地试她一试。”
嫌她拆锦囊的动作太慢,
一旁的黑衣女子已迫不及待问道:
“阁主打算如何去试探慕容栖凰?”
双手抱胸倚门而立的黑衣男子似有所悟,
喃喃道:
“《五尸心经》、尸傀、纯血……”
丝线坠地,被拆开的锦囊里露出个皱巴巴的小纸团儿,
白衣女子将纸团展开后读罢,
微笑着又摊开其他两人看:
“凰儿,一百年前你让叶哥去死,挽救天下苍生。如今满城尸变,唯有你的纯血可救世人。那么摘星阁萧慧情,也在一百年后,请慕容剑仙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