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的人与牛羊猪无异，引以为傲的灵智陷入沉睡之后只留有了一副行尸走肉般的空壳，只会无条件的听从施术者的命令，甚至直至死亡才能带着迷惑摆脱被人摆布的下场。
少女将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鲜血，尸臭，各种味道都一起混合在空气之中将这巨大的地下洞穴笼罩。
娜莉丝塔低着头，将自己的身体放松，缓慢小心的向里面踱着步，尽量将自己的身体笼罩在阴影处。
远处不乏有很多跟她差不多呆站在原地的人，隐藏在暗中的少女并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微微抬头，娜莉丝塔尝试着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能够先一步和莱宁斯会和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分散开来没有任何好处。
这里并没有守卫的影子，但出于谨慎，娜莉丝塔也并没有像大多数的影视剧中的猪队友一样大呼小叫。
不带脑子才是真的找死。
环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莱宁斯的身影，少女皱着眉头，在心中思索着是应该留在原地还是应该进去寻找莱宁斯。
虽然这庞大的地下洞穴除了他们这群被催眠的待宰羔羊之外就再也看不到什么守卫之类的监守人员和教国人的身影，但预防万一总是没错的。
小心，谨慎。
略微思索了一会，娜莉丝塔还是决定先慢慢的绕着墙壁的边缘，尽量在不前往中心区域的前提下寻找莱宁斯。
或许他们的思路相通，很快就能碰上也说不定。
制定计划这种事情一定要快，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娜莉丝塔在这个场面下也无法冷静的做出应对方法。
几千条人命为代价的黑魔法，究竟该怎么去阻止？
再者说，劳什有可能很快就会发动这个诡异的黑魔法，甚至是大概率都不会来到地下，要是这样又该如何解决？
到那时他们就连想要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种种猜想和逐渐急躁的情绪使少女越来越无法冷静的控制住自己。
冷静。
现在这压抑的场面和氛围无时无刻都在挑拨娜莉丝塔的神经，明明上一秒还在吃着午餐唱着歌，可下一刻却就来到了这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
娜莉丝塔放慢了脚步，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后才从焦躁之中平静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变得有些特别依赖莱宁斯，只有他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异常的有安全感。
就好像吸血一样。
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人在陷入危机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寻找能够依靠的人。
就好像快要渴死的鱼也会拼命的寻找水源。
娜莉丝塔停下了步伐，不知不觉眸子中已经是一片猩红之色。
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莱宁斯，少女隐蔽的抓住他的手回到了阴影之中。
“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理？”
娜莉丝塔轻声说道，没有再去顾及现在是否还会有人知道他们还清醒如初。
“等一会儿吧。”
莱宁斯罕见的保持住了冷静，没有头脑发热的想要直接就去解除这些人身上的催眠让他们恢复清醒。
人太多了。
这群手无寸铁的平民和贵族没有任何发魔力，也没有任何的力量能够帮助他们。
如果现在把他们全部苏醒的话，那就是一场骚乱，恐惧和质问会将他们填满，取而代之的就是一场自我灭亡。
饥饿，恐惧，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死寂会让这些陷入催眠状态刚刚苏醒的人们癫狂。
到时候让劳什察觉到，他们也是所有人都会死。
莱宁斯思考过的，人命这种东西究竟是一＝一，还是千＞一。
但他得不出答案。
没有谁的命不是命，也没有谁的父母妻儿能够承受失去子女夫父。
所以应该怎么办呢？
莱宁斯知道，他不应该这样优柔寡断的。
在战场上厮杀了十几年之久的他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否则也不会带着属下和他引以为傲的骑士精神舍生忘死的守护帝国土地与民众。
以少换多，本来就是他一贯的选择。
但现在他想让自己变成那个一。
以一换多。
如果真的能够以他的死亡换取所有人的生命，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
未来的事情就交给娜莉丝塔，或许她得到未来的走向能做的比他更好也说不定。
他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当莱宁斯再一次看到这种宛如上一世帝国的城池被一座一座的攻破，而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退守时的炼狱惨状。
他无法忍耐了。
他无法忍耐住自己的愤怒了。
以人的生命为代价的黑魔法本就是他最为厌恶至极和抵制的魔法。
这是亵渎，也是违反人道的力量。
莱宁斯身上因为愤怒而产生的些许颤抖让拉着他手的娜莉丝塔察觉到了。
“在害怕么。”
少女在心中如此想道。
也对啊……莱宁斯也比她大不了多少，或许就连杀人都是第一次。
说到底，她一直所想要依赖的男人，归根结底也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罢了。
是个也会害怕，也会恐惧，也会需要人保护的少年。
现在的场面哪怕是任何成年人见到都会立刻失禁腿软吧。
而莱宁斯还能坚持着站在这里与她交流已经很不错了。
自己，已经利用他够久了。
娜莉丝塔眼帘微垂，手掌缩紧，紧紧的握住了莱宁斯的手。
她还要利用他最后一次。
几次张口，少女都没有吐出她想要说出的话。
明明莱宁斯已经被她彻底催眠了，跟现在在这个巨大的棺材之中的几千人一样。
她只需要一个命令就能够让莱宁斯为她而死。
可为什么……
她说不出来呢。
她和莱宁斯相识的时间才不过短短的半个月。
但这半个月中他们却经历了太多。
宽厚的胸膛，可靠的实力，沉默寡言但富有正义感的性格，视她如命的信条，可口的血液。
湿润的感觉流落到了少女的嘴唇旁。
娜莉丝塔下意识的伸出了舌头舔舐掉。
淡淡的咸味。
啊……
是流泪了啊。
可为什么会哭呢。
她是在害怕吗？
一定是的。
她是在恐惧现在的场面，惋惜不能早一点发现要面对的黑魔法，没有胜利的信心要面临的惨烈战斗。
才不是因为会失去莱宁斯。
失去这个可有可无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