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镇子上的郎中刚出完诊,

肩上挎个木箱子,苦着张脸低声念念叨叨,就要迈步离开这户人家。

结果在门口处撞上四道行色匆匆的人影。

“抱歉。”

其中一人立即说道,声音清脆悦耳。

“啊,啊,没事。”

郎中下意识应了声。

忽然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就要跨步而入的几人,

“几位跟这户人家是什么关系?”

这次是一道男子的声音:

“与你无关。”

郎中讨了个没趣,乖乖闭上了嘴。

想了想,终究还是出言提醒道:

“这户人家也生了怪病,我瞧不出个头绪来,也不知道传不传染,劝你们好自为之……”

没人理他,早都一溜烟钻进了房里。

这四人正是萧先生他们。

方才萧先生拍板,

说要来看看这镇子上闹的怪病后,

几名护卫不敢不从,领着她就近找了一户得病的人家。

进去一看,没几个竖着的。

全都要么躺着,要么趴着,要么蛄蛹着。

见有陌生人进来,

大厅那个病恹恹歪在凳子上的中年汉子,

当即就瞪大了双眼瞧他们,似有警告威胁意味。

萧先生笑笑道:

“别担心,我们是刚刚那位郎中的师父。他说自己束手无策,得我亲自出马,方能妙手回春。”

她身后三个护卫直接嘴角一扯,

心说阁主扯起谎来确实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男子似乎听信了萧先生的话,

眼里威胁的光消散了几分,重又哼哼唧唧地叫起苦来。

萧先生环顾四周,

见家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当即说道:

“我先给他们诊下脉,你们看看能不能弄点水来,发烧的病人往往容易脱水。”

三名护卫得了令,

立即就分头忙活去了。

萧先生轮流给这三人诊完脉,

最后搭着那个小孩的虚弱脉搏,沉吟半晌。

刘长老已经从镇上井口打了两桶水回来,

她步履矫健,压根不像个七旬老太。

一手高拎一桶井水,跟白鹤亮翅似的。

里边满满当当的水也不住地晃荡,不时溅出几分。

萧先生在床边起身,示意刘长老将水放到一边。

刘长老见阁主眉间似有深忧,不禁问道:

“难不成连您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

萧先生自幼好学,又兼聪颖灵巧,不光是名著经典,杂书也通读许多。

阁内弟子有个小病小灾什么的,

经常就是去她那儿问个诊把个脉,再开点药什么的。

她毫无阁主千金的架子,大伙也乐得去找她看病,

还能一睹萧先生绝美无俦的清丽容颜。

刘长老本以为是什么棘手的疑难杂症呢,

岂料萧先生缓缓摇头,声音有些苦涩:

“我正是诊出了这例怪病,才心中不忍。”

刘长老疑惑道:

“难不成是什么不治之症……”

萧先生不引人觉察地轻微点头:

“先跟我出去吧。”

两人在这户人家门外站定,

另外两个护卫也挑着水回来了,

其中一个头上还顶着一桶,明明走得步履生风,水桶却纹丝不动。

萧先生见状,说道:

“辛苦韩、易两位护法了。你们先别忙着进去,听我说一说。”

那两名男子立即停步,将挑来的水随意搁在门槛边。

萧先生回头见里屋的人没什么动静,应当是睡熟了,便道:

“这个症状,像是中了曾经叛出阁内的孔长老所习得的《五尸心经》。”

这三个护卫一听,顿时为之肃然。

《五尸心经》属于摘星阁内的上等毒功,

但修炼之法过于阴邪特异,

被老阁主列为禁书,不允许阁内任何人阅读修炼。

萧先生道:

“当初孔修文为了炼制尸傀,不惜偷偷潜入本门禁室偷学秘籍,期望能练就一身无双毒功。尽管后来被爹爹发现,却让他连夜窜逃了。这本《五尸心经》也被他带了出去。”

刘长老低声道:

“您的意思是,孔修文不仅没死,还真的练成了《五尸心经》?”

萧先生眼珠一转,忽然笑道:

“呀,说你们笨呢,果然是不太聪明。我既然能看出这是《五尸心经》的症状,岂不证明我也曾偷偷去禁室看过这本书?”

这几个护卫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直接愣在原地,呆立半晌,被这个少女阁主笑吟吟地盯着。

“好了,不逗你们了。”

萧先生道,

“爹爹已经故世了,我也不怕你们去找他告状。跟你们交个底,阁内禁书,就没有我没看过的。”

三个护卫虽然知道她胆大妄为,

眼下还是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萧先生压着嗓子说道:

“但我只会看,却不会练,因此没法运功解毒……嗯,倒是还有另外一个法子,不过几乎不可能。”

刘长老不禁好奇问道:

“是什么法子?”

萧先生两手负在身后,在门前徘徊了好几阵。

才慢慢抬起头,蹙紧的眉毛却依旧没松开:

“《五尸心经》是用来将活人炼化成尸傀的,因此它必然要先炼去活人精血,之后转化成毒血,供施术者驱策。”

在阁内精研毒道的易护法反应快些,

立即接话道:

“敢问萧先生,这炼化过程,大概需要持续几天。”

“嗯……”

萧先生抿了抿唇,又垂下脑袋,似是苦思冥想。

她“啊”了一声,终于想起来般说道:

“炼化和转换,这两个步骤是同时进行的。约莫是五天到七天。”

易护法神情凝重道:

“也就是说,最迟七天之后,便神仙难救了。”

萧先生点点头道:

“不错。”

为保证严谨,又补充了一句:

“倒也不是完全没救。我之前说过,还有个几乎不可能的办法。这《五尸心经》,据说对某一类血不起作用,中毒者最多也只有发烧发热症状。禁书上把这类血叫做‘纯血’。”

易护法点头道:

“不错,就好比是以血易血。但并非每个人的血都能相互交换,相互补充。”

萧先生道:

“这个就交给懂医理的人去琢磨吧。总之,若有一人功力高深,同时又是纯血,便可将自己的血渡给他人,挽救其性命。”

易护法职业病犯了,下意识就反驳道:

“但方才我们提过,血和血之间有所不同。纯血往往也只能输给纯血之人。”

萧先生道:

“没错,所以我才说这是个不可能的法子。《五尸心经》对纯血不起作用,要想解毒救人,就只能输入纯血。可流淌纯血者,压根就不会中《五尸心经》,因此这是个死胡同。”

易护法还嫌不过瘾,继续口若悬河:

“况且一旦失血过多,人往往会有性命之虞。等到七日之后,尸傀满身都是毒血,所需纯血量甚巨。哪怕纯血者想救他一命,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萧先生笑道:

“易护法,平时看你是个闷葫芦,不料谈及擅长的话题,竟成了话痨。”

易护法一惊,忙垂首道:

“阁主见笑了……”

刘长老道:

“既然此间症状我们无能为力,咱们是否还是回去歇息,明儿及早动身,继续追踪那林青衣?”

“也只有这么办了。”

萧先生点头,

“翟长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联络上了没?”

一直试图与另一边搭上线的韩护法答道:

“回禀阁主,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已经知会他们一声了,夺走【棠溪】后不要恋战,将其引至望江楼。”

“好。”

萧先生道,

“你顺便跟他们说一声,就说衢州地界似乎出现了不明瘟疫,看样子应是当年阁内叛徒孔修文的手笔。这么多年他销声匿迹,如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教他们分出几个【金刀】【剑圣】境界的高手,来这儿清理门户。”

“谨遵阁主钧旨!”

夜色下,三名护卫齐声躬身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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