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像是被丢入钠块的湖水,近乎炸开一样狂涌。
冷汗自我的额头滑落,簌簌地,而我只感觉难以置信。
她怎么察觉出来的?
“当然能察觉得到啊。”
说着,大小姐将一盘血淋淋的生食推到我的跟前,眼睛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的目光散发出越来越冰冷的感觉,
“因为,我可是一直都在看着你这个不听话的坏孩子啊。”
项圈的锁链再次被抓住,但这一次不是往上,而是往下,不断地往下,直到我的头被拉得栽在地面上。
平静而寒冷的声音在上方传来:
“明明身为我的宠物,应该专心把目光放在自己的主人身上才对,全心全意的,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和别人勾勾搭搭?”
“你知道自己的行为僭越到什么地步了吗?明明我是心疼你,害怕你一下子不适应现在的生活,所以这几天才没怎么训练你,没想到你居然背着我和别的人说那么多话!你要做什么?交朋友吗?呵呵——”
“果然,还是有必要让你好好重新明白一下自己的处境啊!”
大小姐的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寒怒,倾泻而出,
“吃掉,我要你把这个血食吃掉,一点儿也不许剩下来。”
闻言,我有些绝望地看向面前洁白的瓷盘,上面摆放着一颗黑红色的猪心。
这个血食上残留着明显的鲜血,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
光是闻到那个味道,我就感觉自己的脸白得可怕,胃里更是一阵翻涌,仿佛要将这几天所有吃过东西都吐出来。
吃掉这个东西吗?
看着那个恶心的东西,我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此刻的船舱外,水手们在甲板上的欢笑,海浪的拍打声,异常清晰。
时间静静流逝,大小姐并未催促我,但是我知道,她的耐心一定在以秒的速度衰减,一旦耗尽,会有更加可怕的惩罚落在我的身上。
没办法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选择都比第一个要好得多。
深吸一口气,我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恐惧和厌恶。
半晌后,我的心中闪过一丝决然,这份决然让我缓缓地伸出手,接过那颗还在血淋淋的心脏。
这一颗心脏沉甸甸的,手感滑腻,轻轻一捏,就有许多鲜血从指缝中流下。
我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和质感,以及从其中传来的某种温热的感觉。
诶?温热?
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现在长风号已经远离陆地,在茫茫的大海上漂泊,而这一颗心脏显然是在岸上的时候猎取的,离开了宿主的身体,此时应该变得冰凉才对。
但是,我手中的这一刻心脏却传来了明显的温热感,就像是被刚刚摘下来一样。
不,不对,应该说……
就像是被刚刚烹饪过一样!
迟疑间,我将心脏送到嘴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浓烈的血腥在鼻尖发酵,但是那股味道之中,我貌似察觉到了一丝另外的肉香。
我仿佛明悟了什么,张嘴,一口将大半个心脏放入口中咬碎。
一开始,是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很苦,冰冰凉凉的。
但是很快,某种软嫩的触感带着甘甜在我的舌尖停驻,回味悠长。
我再也没有迟疑,近乎以撕咬的方式将一整颗心脏吞入腹中,一点儿也没有剩下。
擦拭着满是鲜血的嘴角,我留意着大小姐的表情,发现她方才还愠怒着的脸上,此时已经充满了欣慰。
“不错,表现得很好嘛,这才是我的莉莉安,凶猛的孩子。”
她蹲下身子,亲切地摸着我的脑袋,接着更进一步,像是不能自已一样,在我的身上嗅了嗅。
“啊……”
长长的舒缓后,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她的眼眸之中开始燃烧,雄烈地燃烧,
“好想把你赶快变回以前的样子啊,好想念你那褐色的皮肤、细长的尾巴、锋利的爪子,凶狠的牙齿啊……嗯,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呢?是不是要找某个医生?女巫?”
她自顾自地说着,浑然没有察觉到我已经因为她的话开始颤抖。
好在过了一会儿,大小姐像是清醒了一样,慢慢收敛了刚刚变得有些急切的情绪。
“算了,当务之急并非这个,还是得先让月岛的那个臭男人喜欢上我才行。”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地上的我,目光当中有着些许不舍,
“你走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
我几乎是逃离着出了大小姐的舱室,在呼吸到门外新鲜的,带着腥味的海风之时,我差点忍不住要哭出来,激动到无以言表。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吗?
我来到了早上待着的那个角落,看着月光下的海面,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和天,心情开阔了许多。
“海的那边就是月岛吗?”我心想。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很专业的水手,在这片茫茫的大海上,我根本不知道月岛究竟在哪个方向。
于是,我抬头对着天上的月亮祈祷,希望在海的那边,月岛那里,我也有机会获得自由。
就算不是我也可以。
“呼——"
做完这些,我紧绷的神经顷刻间舒缓了,随后,浑身的力气好像在一下子被抽干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软软地跌落,斜斜地撞在一旁的某些东西上。
“砰——”
身子疼了一下,身边的货物似乎都被我带倒了好几个,咕噜咕的往前面滚去。
“唔……”
我有些吃力地想要爬起来,去捡回来,却感觉半边身子像是麻了一样,没什么感觉。
冰凉凉的感觉从脸颊上滑落,右眼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我才看到自己的手上都是血,鲜艳的血。
“啊?”
缓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撞破了脑袋的事实,心说难怪自己感觉麻麻的。
“受伤了,得赶紧起来,回房间休息,还好我明天有假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我的体力貌似正随着伤口的血不断地流失,呼吸变得越来越疲惫、吃力。
远处,我好像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在和船上的水手询问我的所在。
那个孩子……
我下意识地想要回应,却猛然想起不久前大小姐的告诫,刚要脱口的呼喊哽在喉头。
不行,不能再麻烦她了。
跟我扯上关系的话,她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已经连累了罗罗娜,不能再连累那个孩子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努力在旁边的货物上借力,想要让自己爬起来。
可是反复的尝试下,我始终没有成功,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没有力气。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我终于站了起来,可突如其来的眩晕却又让我仰面栽倒,直愣愣地。
这一回,我感觉自己好像再也站不起来了。
好糟糕啊……
喘息片刻后,我决定不管那么多,还是要用最后的力气呼救才行。
“救命……”
声音好像有点小,我吸了口气,准备喊得大声一点,
可以卒然间,漆黑的天幕猛地一闪,几秒后,轰鸣的雷暴无情地压过了我的声音。
随后,甲板上此起彼伏地响起水手剧烈的呼声:
“暴雨!”
“暴雨!”
“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