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像是整个世界离你远去。

刚睁开眼时她还有点懵，心里被铺天盖地的落寞感所席卷，午睡过后的孤独感还是追上她了。

不过旋即，她的目光瞥到洛珈兰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头靠在床沿，似乎是睡去了，呼吸声均匀。祁晨忽然觉得心里一暖，没来由的孤单转瞬间一扫而空。

没什么可孤单的嘛。

洛珈兰被她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动静给惊醒了，下午他确实有点没精神，平常在学校里，下午第一二节课就是用来犯困的。

他迅速起身，揉了揉略微有些迷蒙的双眼：

“你醒啦。饿了么？要不要吃晚饭？”

见鬼，小姑娘刚一醒来又是在问她有关吃的话题。不过别的倒没什么可问的了，下午他每隔一小时就摸摸祁晨的脑袋、给她量体温，最后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身体方面他估计比小姑娘自己还清楚。

“嗯，要吃……”祁晨没精打采地回答，发烧的症状还没有减退，身体依然虚弱，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个致命的问题：“完啦，我还没写作业呢！”

洛珈兰哭笑不得，都不知道拿这个呆瓜怎样才好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这茬。

他回身从桌子上拿了俩小册子放到祁晨床头：

“昨晚我都帮你写完啦。你还是要看一看比较好，这两天你身体不舒服，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不过这学周的期中考试咱们还是得参加的，但又上不了课，就只能写写作业啃啃书。”

祁晨瞥了一眼洛珈兰递过来的两本小册子，物理和数学练习册，洛珈兰精准的击中了她的弱点。

因为给她语文册的话她会从里面找有趣的阅读理解当故事看。这么看来，这妞儿心血来潮想要听故事，也算是有迹可循。

祁晨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脖子上顶着的那个家伙事又热又重，她晃晃悠悠地又想往被窝里出溜。

“别想开溜别想开溜，”洛珈兰按住她那双单薄倩巧的肩膀，“都睡一整天了，你已经睡饱了对不对？刚刚醒之前还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鬼鬼祟祟地偷看我呢。现在好好看书，我去搞点饭！”

祁晨只好灰溜溜地照做。

洛珈兰把大桌子推向靠床边，祁晨心领神会地起身盘坐在床边，以床为椅。洛珈兰给她裹了裹那张没买几天的秋暖被，让她不至于再着凉，同时把她腿边的被角往里掖了掖。

这妞儿刚刚的动作有点大，一番踢腾之下，大半截雪腻纤细的小腿都露出来了，他这是要把像这种缝隙给捂严，避免漏风。

可一阵凉风还是吹进了少女暖暖的被窝里。

祁晨小小的打了个哆嗦。

洛珈兰被这个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的动作给戳中了，刚刚心里一番天人交战，在他眼里，祁晨这妞儿已经可以当做半个女孩来看待了。

以前他看祁晨比较像带小孩，男女倒没所谓。

他双手捏了捏祁晨细软的脸蛋，病重的小姑娘脑子还有点懵，不过还是傻兮兮地“嘿嘿”一笑。

“看看基础题就好了，中等题看不懂的就先留着，难题晚上我给你讲。”

说完洛珈兰起身离开，走到门边回脸一看，被子包裹的祁晨有点像大粽子。

走到客厅，洛珈兰终于看到了托盘上被席卷地连渣都不剩的生日蛋糕。

他无声地笑了笑。

祁晨这丫头就是这样，看起来冷冰冰的，但这大概只是她尚无安全感之时的保护色而已。剥开这层外壳，里面藏着多奸懒馋滑的小妞洛珈兰还不知道，但背着自己偷吃这一点，就已经显露出了端倪。

和第一次了解到祁晨喜欢吃辣椒、喜欢喝牛奶，不喜欢下雨、不喜欢在人流如织中没自己陪着一样，眼下洛珈兰又对祁晨有了多一点点的了解。

那就是她立场没那么坚定，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之后的半夜，会像小老鼠一样偷偷溜出来找吃的；而且昨天她还说不想搭理自己来着，看刚刚的态度，全然不像她所说那么冷硬。

蛮可爱的，女孩子就是要耍耍小脾气才会觉得她鲜活，前提是不能撒泼和耍赖。

洛珈兰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了会儿，考虑这晚上怎么吃比较好。

点外卖？不卫生怎么办？该死为什么这时候才开始考虑安全问题……下楼就近到街边买点吃的么？大油大盐，似乎也不适合病号吃。

他忽然婆妈起来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做饭比较安心，虽然手艺远比不上祁晨，但至少他做出来的饭可以放心喂给人吃，口味也还马马虎虎。

于是半个小时后。

在厨房里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照例是混了点水果丁的粥，照例是撒了薄薄一层胡椒粉与孜然的煎蛋，唯独不同的是几块葱花饼——

这是他下楼去常去的小饭馆里买的，口味和卫生都比较有保证，让小姑娘总吃一模一样的套餐总会抵触。虽然这和早餐的搭配也大差不差。

这些摆到祁晨床前的桌子上时，她那被烧的白里透红的小脸，霎时间绿了那么一绿。

倒也不是觉得腻，两顿饭吃一样的她还是受得住，本来就没那么娇气。

不过没辣味啊。

此前的每顿饭她都会放一些辣椒的，就算不是青椒炒蛋炒肉之类的食谱，她也会在一般的菜品里放些干辣椒小米椒来提提味，不然吃起来太寡淡，饭菜方面她一直都比较重口。

洛珈兰看出了她在犹豫什么：

“你都生病了，这两天就别想着吃辣了，嗓子会爆炸的。”

“可是这些都没什么味道啊。”

“咸味不是味？甜味不是味？多试着喜欢上别的口味也好啊，吃辣椒吃多了会长小痘痘。”

闻此，祁晨抬起被烧的很狼狈的小脸去盯洛珈兰，洛珈兰居然在这张乱七八糟的小脸上，看到一阵风云变幻。

慑于公主大人的淫威，他只好在煎蛋上撒了一层极其淡薄的辣椒粉。祁晨想了想，勉强接受了。

也许她想要的就只是一个态度？

听起来有点骇人听闻啊，还好这话放在小姑娘身上，就真只是看看自己的态度而已，想看自己会不会考虑她的心思和想法。

晚饭时间。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只见两双筷子高起高落，伴随着偶尔触及到碗沿、以及祁晨小口吸食依然有点烫的小米苹果粥的窸窣声。

之后就是无从逃离的学习了。

除了写作业，执掌班级大权的老登大人，还热心的把最近几天就要讲到的新课课件搜罗到一起，打包微信发给了洛珈兰。

洛珈兰感概于班主任的兢兢业业与对自己的关心，但作为学生，对他所作所为本能的厌恶也是有的。洛珈兰心里暗骂了他几句，又讪讪地收回。

在给祁晨讲完昨晚的作业后，他又在课件里拣了点比较重要的内容，简要的给祁晨讲了讲。

眼看着小公主一点点变得不耐烦，他才作罢。

其实晚饭后到现在的学习时间并没持续太久，小公主在生病嘛，洛珈兰捏着度的。

“那就这样吧，你好好睡觉，明天还要继续学习的。没几天就期中考了，这次再退步就废了。”

最后一句洛珈兰是说给自己听的，月考他考的就不如入学时的成绩，作为重点关注对象，班主任说他再退步就要把他逐出师门。

祁晨嗯了一声，洛珈兰关上灯走到门口。

“有个问题，可以问嘛？”

身后传来女孩子糯糯的声音，在生病状态下平添了些慵懒和虚弱，听起来居然有种别样的妩媚。

“可以啊，请问请问。”洛珈兰回头。

“今天下午你说的话，”祁晨把鼻子下面的半张脸藏进被窝里，眼睛莹亮，“说话算话么？”

洛珈兰当即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奶奶的他还以为祁晨没听到那句话呢，心想着就这么糊弄过去也挺好，顺其自然，没想到这鬼丫头果然没睡着，当时偷听着呢。

“哪句话？”

洛珈兰下意识回问，刚出口他就有点后悔。

听到这句话，祁晨顿觉自己被欺骗和欺负了，她瞬间把眼睛之下的大半张脸藏进了被子里，忿忿地瞪着洛珈兰。

洛珈兰暗道不妙，真想穿越回去狠狠给几秒前的自己来一大鼻窦，太没脑子了。

不过这也不怨他，这种问题对他来说只有脱口而出和深思熟虑，但让小姑娘等太久的话她也会伤心，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地避免了后者。

但前者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真要犹豫那么久么？下午他已经把该犹豫的犹豫完了，也该果决一把了。趁着小姑娘还没把身体完全闷在被窝里暗暗发狠，他还有机会说点什么。

“那句话啊，”洛珈兰迎着祁晨幽怨的眼神，“当然是真的啦，我……我喜欢你，也爱你。”

脱口而出我爱你什么的还是困难，所以他用了停顿和“喜欢”来过渡。

真说出口后倒没什么可畏惧的了，说出心里话而已，有什么可犹豫的？总是吞吞吐吐的，小姑娘会伤心不说，自己也是会讨厌自己的啊。

关灯后房间里黑漆漆一片，只有窗外若隐若现的月光，但在这句话之后，祁晨的双眸却像星辰那样，烁亮起来。

“我知道啦。”

祁晨说。她的大半张脸仍然隐藏着，但她分明是在笑，遗憾的是嘴唇扬起的弧度和酒窝是看不到了，但她的眼角眉梢都跳荡着喜悦。

“还有问题么？”洛珈兰问。

“没了……不，还有一个。”

“尽管问。”

“我们……我们算是男女朋友了么？”

洛珈兰心里又是一颤。下午他想的没错，虽然小姑娘这是在逼他表白，可被一个女孩步步紧逼成这样子，和被表白也差不了多少了。

“算啊，”洛珈兰心里一横——

其实并没有多横，只是稍微做好了，以后要承受起她所有哀怒与喜乐的准备：

“那以后就多多关照咯，我的小女朋友。”

祁晨没回答，准确来说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咕哝声不成句子，但她眼眸里的流光旋转了一圈，像是漾着月光的湖面那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