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塔莉下意识地问出了个蠢问题。

那女孩似乎意识不到不到自己头顶上那串像NPC姓名一样的文字，认认真真地对伊斯塔莉说道:“我是图书管理员。图书馆内请勿大声喧哗。”

“哦，抱歉……”伊斯塔莉下意识地道歉。眼前这个女孩身上不合常理的地方实在太多，让她这优秀的大脑都稍微宕机了一下。

那女孩点点头，转身走开了。伊斯塔莉注意到，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那女孩不知何时用一摞摞的书搭起了一个小窝。她走到小窝中间，席地而坐，数据流涌来形成小小的靠枕，供她倚靠着阅读。

【拟真防卫程序？可是它对我这个入侵者似乎没有什么敌意。老祖宗的技术有点东西，这个空间里物质与数据的界限已经不是那么明确了，这姑娘虽然顶着一个应用程序的名字，保不准会对物质存在的我有什么危害呢，还是小心为上。】

正当伊斯塔莉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女孩突然抬起头，疑惑地推了推眼镜，说道:“为什么要对您有危害？我只是个管理员，只要您遵守图书馆的规定，我是不会把您赶出去的。”

伊斯塔莉吃了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女孩朝上指了指。伊斯塔莉一抬头，发现刚才自己所想，竟以文字形式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而且还在随着伊斯塔莉的思维继续往下扩展:

【不是吧！思维具现化？我成数据了？难道说刚才那道白光实际上是将我的意识上传，现在我的肉体还在主控室内躺尸？那样的话就遭了，主控室外还有那么多量产机，皮皮虾早晚要撑不住，不快点回去的话……等会，怎么连这些想法都显示出来了啊！那要是我想一些尴尬的东西，岂不是……】

刚想到这，伊斯塔莉头顶上的文字就变成了渐渐清晰的画面。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两个人，一个在上面，另一个……

“啊啊啊啊给我停下！！！”

伊斯塔莉满脸通红，蹦起来挥手打散了那些画面。

娜塔莉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变得稍稍严厉了一些:“这位客人，如果你不想安静地读书的话，就请离开吧，不要打扰别人。”

“什么图书馆啊，你才是莫名其妙的那个吧！”伊斯塔莉不服气地说。

娜塔莉白了她一眼，站起身来，细心地把手中书本放好书签合上摞在一边:“库马尔家族的藏书库，能来到这一层的一定都不是等闲之辈，但还请您遵守规则。如果您只是不小心迷路至此，我可以送您返回原来的地方。”

话音刚落，周遭环境剧变，数据流汇聚，空白的空间逐渐有了色彩，不多时，竟幻化为一座巨型图书馆的样子。

伊斯塔莉认出，这正是塑世之卵中心的图书塔。然而这里的图书塔和现实中的又有所不同，这里的图书塔被分成了好几个楼层，设计上更传统了一些。穿着库马尔一族传统服饰的人们来来往往，安静地在大厅里翻阅着想看的书。

【图书塔，早在塔都建立前就存在的古迹。这么看来，波勒斯是在立塔的时候，直接把家族产业埋进巨塔中央作为主体，在此基础上一步步建成了现在的塑世之卵。】

“您和族长很熟吗？”

娜塔莉突然凑过来，吓了伊斯塔莉一跳。文文静静一女孩，此刻眼里却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让人一下子有点难以适应。

“呃，这个，我其实……”

“噫！他来了！”

娜塔莉猛地躲到伊斯塔莉身后，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发卡，试图把头发扎得更好看一点。

看得出来，她真的不常打扮，笨手笨脚地好几次都没有扎上。最后好不容易成功了，却是把刘海也扎到了一边，露出伊斯塔莉同款锃光瓦亮的大脑门，颜值反而直降了一个档次。

这次轮到伊斯塔莉叹气了。她转过身去，帮着娜塔莉重新整理头发，同时用眼睛都余光，扫着那个让娜塔莉突然变得激动的方向。

一个衣着华贵而不浮夸的男子缓步走来，一路上不少读者都向他驻足颔首。他留着短发，天生一副眯眯眼，右侧胸前还挂一只单片眼镜，用细细的金链拴在衣服上。

那营业般的礼貌微笑，似乎充满了温柔与关怀，又好似混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杂质。伊斯塔莉立刻想起了有着同样招牌笑容的Nova——仔细看来，两“人”从外貌上都极为相近，如同亲兄妹一般，这下Nova就是波勒斯·库马尔的猜想基本实锤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老祖宗，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给自己捏了Nova这样一个充满母性的异性皮套？

三下五除二地帮娜塔莉打扮完，终于算是抢救回了一点颜值。这家伙的状态，伊斯塔莉可再熟悉不过了，典型的怀春少女嘛。自己当年也是喜欢上审判者之后，才慢慢摆脱“邋遢母猴”的外号学会打扮的，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娜塔莉慌张地摸出小镜子，左照右照，终于是露出舒心的微笑。她红着脸，低声对伊斯塔莉说:“谢谢您。”

伊斯塔莉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太容易在感情上受骗了。一个族谱上都找不到的、卑微的旁系图书管理员，一个充满传奇、年少有为的一族之长，再加上现在这姑娘的狂热状态……

初号机的行为逻辑不像完全的自律机械，它背后必然有一个原生的人类灵魂。而在控制时隙守卫的主控室的机械心脏中，就藏着娜塔莉这样一个非常人格化的应用程序，这难道是巧合？

波勒斯·库马尔在二人不远处驻足，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他最终看向娜塔莉这边，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哔——小姐，又见面了。”

他的话语中，娜塔莉的名字被诡异的杂音覆盖了。

娜塔莉发出一声嘤咛，哑着嗓子答道:“是，族长大人！我，我在！”

她向着波勒斯跑去，伊斯塔莉分明看见，波勒斯眼中那宛若盯着猎物一般的目光。伊斯塔莉伸手去拉娜塔莉，却抓了个空；她紧跑两步追上，刚要拽住娜塔莉的手腕，一个硬物从天而降，正砸在伊斯塔莉头上。

“痛！嘶，这是什么啊！”

那物体在伊斯塔莉的头上反弹了一下，正好落在她的手中。只见一个二十公分见方的黑色立方体，晃一晃里面没有声音，重量忽轻忽重，完全不遵循传统物理学。

霎时间，整座图书塔迅速褪色，数据空间恢复了原本空旷的状态。娜塔莉愣了一下，随即也回到了刚见面时文静冷漠的状态。她推了推眼镜:“是试验场传回的数据包，该工作了。”

“对了，提醒你一下，不要用物质形态站在那里，会变得满头包的。”

话音刚落，雨一样的黑色立方体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