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主控室,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伊斯塔莉已经进入了暴走癫婆模式。

她手持晶石笔,在悬空的咒阵中这里写写、那里画画;她脸上的表情勉强算是笑,却显得格外狰狞。

“何塞加密?老古董的东西了。哦,本来就是个老古董写的啊,那没事了。看招看招!映射成数字后这里相加再把这两行叠放,原来如此,easy!皮皮虾,把这里——”

她在左手边画了一个大大的括号,又噔噔噔紧跑两步,大手一挥将括号补全。

“——到这里,其中的数据按何塞加密法的规则逆向解密出来。”

无人机嗡嗡作响,几秒钟后便在空中投射出另一段通用语文字。伊斯塔莉飞快地扫了一眼,随即转笔在原有咒阵上修改了几笔。

霎时间,无数的咒文快速流动起来,将整个主控室映照得如同色彩斑斓的晴天浅海;而伊斯塔莉,俨然一位耐心的渔夫,手中的晶石笔便是她的鱼叉。

她看着咒文组成的鱼群在眼前涌过却无动于衷,专注等待自己要的那一尾。

“巧思溶液”的效果只有5分钟,虽能极大地提升运算能力,却会给使用者的精神带来同样巨大的负担。

伊斯塔莉的精神在被教会关押时就遭受过惨无人道的摧残,以至于她现在连说话都需要借助颈环。现在的她强行使用巧思溶液破解主控室的加密程序,无异于用破烂的塑料袋在高压水枪前接水。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在这!”

晶石笔刺出,快、准、狠,稳稳点在了一小段咒文上。那段咒文像有灵性一般,急剧地闪转腾挪,真就如一条上钩的大鱼;而伊斯塔莉的笔尖始终紧紧钉在它的身上,咒文移动,她也跟着跑动,咒文下降,她也蹲下身子。

等到咒文如同累了一般越动越慢,她便猛的起笔,那段咒文便如出水的鱼儿,脱离了原来的结界平面,轻轻落在伊斯塔莉的掌心,化为了一把实体的古朴钥匙。

“哼哼,雕虫小技,这样一来就……嘶!疼疼疼疼,头要炸了,中和剂中和剂!”

随着颈环中内置的另一支针剂注入,满地打滚的伊斯塔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举起来之不易的小钥匙,对准结界中心向前一送。

透明结界逐渐有了颜色,一座大门出现在伊斯塔莉面前,钥匙所在的位置正是一个钥匙孔。

量产型时隙守卫已赶到门外。为了避免主控室被破坏,它们没有使用重火力,只是用身体砰砰地撞击门和墙壁。无人机迅速在墙内侧张开力场保护主人,双方相持不下,但无人机的能源每分每秒都在消耗,而门外的量产机,则是每分每秒都在增多。

伊斯塔莉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转动钥匙。

咔哒。

门内传来一连串机械的响动,像是有无数的齿轮和链条在运转。伊斯塔莉有点无语,明明是魔法拟造出来的概念门,老祖宗非要搞这么花里胡哨是干嘛啦。

然后响动戛然而止,大门沉默着,像在等待着什么。

【什么,难道计算有误?不,不可能呀,过场通关结算画面都出来了你跟我说流程不对?】

伊斯塔莉重新打量着大门。貌似金属材质的大门上,刻着一组浮雕,四个人跪在一个戴兜帽的女性身前,仿佛在聆听教诲。

那是四大家族的先祖,在月神膝下接受赐福的场景。但凡对塔都历史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不可能认不出这浮雕。

伊斯塔莉突然间灵光一闪。她清了清嗓子,试探着说道:

“吾当博览学识,使塔都深邃渊博。”

那是库马尔家的创始人,波勒斯·库马尔曾在月神面前许下的诺言。

……

塑世之卵外围,安渡因和安雯正与量产机打得热火朝天。Nova的投影靠坐在安渡因背上的基站箱上,倒是悠闲地很。它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看向图书馆塔楼的方向,微微一笑,缓缓念出了诺言的下半句——

“如若知识殿堂的大门禁闭,吾将以身作拳,叩捶门扉。”

几乎就在同时,Nova接到了初号机发来的通讯:

【东主控室管理者权限即将授权,请确认指令。】

【确认。】

【……】

【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不用特意发一串省略号过来。】

【初号机,无法理解。访客3号的行为,可定义为破坏,预计有较高风险危及实验计划。建议进行强硬干涉。】

【从告死者闯入试验场的那一刻起,实验计划就早已经作废了。我心里有数,执行命令。】

【提醒:东主控室内存在……】

【哦,我记得给你下过禁制,无法表达出和它直接相关的想法。我当然记得主控室里有什么,没关系。】

【……】

【你是想问,为什么?嗯……或许我该放开你提问的权限。答案是,为了好玩。看到如此努力又聪明的后代,你难道不想帮她一把吗?就让那丫头在老夫的寒舍里,撒撒欢吧。】

初号机断开了连接。

回到东主控室,大门随着伊斯塔莉(实际是Nova)的话语轰然洞开,强烈的白光喷薄而出。

再睁眼时,伊斯塔莉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广阔的空间,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却有无数的数据在空中流过。

令人应接不暇的字符,想要一个个分辨都很难,此时伊斯塔莉却觉得,一切都好像了然于胸。

塑世之卵的结构,各处隔离门与机关陷阱的布置,以及建筑内移动物体的位置和状态,全部都像自己的手脚一般熟悉。

“芜湖,人类竟然还能不依赖魔装义肢、以这种方式接入数据网络?!老祖宗还是有点东西的嘛!让我康康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伊斯塔莉两眼放光,高速摄取着这个空间内的信息。随着她心念一动,空气中飘浮的咒文如风暴般涌动起来,甚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两个红点,原来是长子与安雯啊。虽然还不能直接越过初号机控制量产机,但能直接调取量产机的视觉数据也真是方便呢。噫?这两个红点什么时候进入塑世之卵的?是谁?……怎么会,只是通过走廊压力感应知道有闯入者,却没有留下任何视觉数据?也就是没被量产机发现过嘛,藏的真好。”

“嗯……还是先看安渡因那边吧。什么,只有3台量产机幸存?刚才和初号机在图书馆一起看的时候明明还有好几十呢,都被调走了吗?唉,不知道安渡因有没有收住手。”

“那个……”一声弱弱的呼唤。

“等会,这男的谁啊?赵静聆就不说了,斑猫呢?安渡因你在跟什么人打?你……”

“打扰一下……”

伊斯塔莉的眼前正展示着1号试验场的量产机看到的画面。手持大到夸张的骑枪的士官长,向审判者发起猛烈的冲锋,后者一发凝聚火焰弹打在枪尖上。

剧烈的爆炸中,视野在空中翻转,落地又转了几圈,显然是量产机的脑袋掉下来了。

“不是,那玩意的加强合金脖子,被爆炸的余!波!给拧下来了??!这,这都什么怪物啊!”伊斯塔莉忍不住嚷嚷道。

“这位女士!”

一旁的弱气声音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虽然听起来还是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伊斯塔莉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抓住,回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个女生。

她留着披肩长发,戴一副蓝框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瘦得也是弱不禁风。除开抓着伊斯塔莉的那只手,她的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本书,书名叫“泥土与夜空的密语”。

大概是看书的时候,被自言自语个不停的伊斯塔莉吵到了吧——如果不去考虑这个数据空间为什么会有除伊斯塔莉之外的具象化的人和书的话。

伊斯塔莉愣住了。倒不是因为那女孩气鼓鼓又没什么威慑力的圆脸有多可爱(虽然确实很可爱就是了),而是因为悬浮在女孩头顶的一行字:

娜塔莉.e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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