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跟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他似乎对千绘理挥霍【治愈】的事情很明白,在看了周围不断被抬走的伤员一眼后,沙哑着声音对千绘理说道。
毫不在意满是沙土的地面,突然出现的波茨坦一面滴着鲜血,一面随意地在地上坐了下来。而那时,千绘理刚完成了对又一个濒死者的治愈。
“见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千绘理撇开眼睛,一边看着天空,一边“真诚”地对着波茨坦这么问候道。旁边的阿谢勒特很不看气氛地笑出声来,然后像是被呛到了一样地咳嗽了起来。
聒噪的家伙。
不过真要说起来,波茨坦的周围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介入的地方。别说被波茨坦保护了,单是能不被他波及到,就该感恩戴德了。
正因为波茨坦本人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没有过多地诘难千绘理,只是用不太开心的口吻要求千绘理下次不准离他太远,带着丝丝的烦躁。
至于那些被千绘理救助的家伙,波茨坦看起来并不太在意的样子。不管是友军也好,敌军也罢——在结束了战斗以后,他一概漠不关心。
在千绘理的【治愈】下,波茨坦右肩上一道狰狞无比的伤口慢慢愈合了起来,也停止了流血,这让他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应该是敌军将领留下的伤口吧。千绘理在脑海里微微回忆了一下,只有那个脑袋被大剑插在地上的人,有资格在波茨坦身上留下伤口,或许是拼死一搏的成果吧。
当事人的波茨坦却像是毫不在意这样的伤口一般,在其停止了像小溪一样汩汩地流血之后,便默默地站起了身子,向四周扫视。
他背上的斧刃上沾满了红黑相间的东西。尽管并不想知道这到底是哪些部位的混合物,千绘理还是多看了几眼,然后收回目光。
搬运伤员的后勤部队看起来很繁忙的样子,满头大汗地来回奔跑着——阿谢勒特耸了耸肩膀,对千绘理说着什么“因为你,害得别人工作量增加了”的话。
安静点,谢谢。
千绘理选择当作没有听见。
稍微过去了一会儿,另外两个突击队队员也满身负伤地向着这边靠拢过来,应该是注意到了波茨坦的庞大身躯——因为不太想和他们对话,所以千绘理直接对着他们使用了【治愈】。
星霜是背部被砍了一大刀,而池余则是大臂和小腿被洞穿了——看上去都没有特别危及生命的样子。
……虽说旁边有个就算死了几十次也不奇怪的强壮家伙。
似乎是注意到了千绘理挪揄的目光,波茨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然后向着地面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说回到千绘理这边。
隐隐约约感觉有点疲惫呢。虽然不太记得具体数量了,但也陆陆续续地使用了五六十次【治愈】。尽管没有体力上的消耗,还是会感觉到一点头晕目眩。
就算这样,能救下来的人,恐怕也连死亡人数的零头都不到。
令人唏嘘。
千绘理对两个国家都没有感情,所以也仅仅是感到些许沉重而已。
那个失去了左耳的伤兵,起身告辞归队去了;临走前还问了千绘理的所属队伍——虽然在听到突击队的名号后被吓得脸色苍白,不过还是扯着僵硬的笑容表示自己记住了。
嗯,应该是因为波茨坦长得太吓人了吧,像个强壮的牛头怪物一样。
千绘理耸了耸肩膀。
*
*
在后来的记录中,将这次突击战称作加索山脉战役——由【巨魔】波茨坦率领的突击队撕开了圣代王朝方面的堡垒缺口,并扫荡了守备军队。溃散的守备军陆续被堡垒后方的军队重新吸纳归整,而克萨诺斯帝国军也取得了制高点的优势。
经此一役,可以居高观察圣代王朝三处交通枢纽的具体情况,同时重新架设好易守难攻的防线,将此作为重要据点。
事实上,克萨诺斯军也正在利用后勤力量完成这件事。在这之后,更是将圣代王朝的军队打的连连败退,顺利地攻城拔寨,推进战事。
原本应该是毫无悬念的战争。
但在一年之后,圣代王朝另一边的西南部战线中,原本僵持的双方突然间打破了平衡——号称【黑剑】的圣代王朝守护者弥乃,将克萨诺斯军的将领和指挥官全部屠杀干净,并孤身一人一举向上,增援被接连击退的西北部防线。
而此时西北部的克萨诺斯军尚且沉浸在休憩的闲暇之中,根本没有接受到有关讯息……应该说,弥乃的速度比传令更快。清剿西南战事后的第二天,她便抵达了刚被占领的加索山脉。
她与【巨魔】波茨坦并非是能够相提并论的存在,而是更高级别的恐怖——某种能够蹂躏大军的真正实力,在她只身一人将加索山脉的前线部队几乎全歼后,才正式展露在了世人面前。
那是连自然都能改变的力量。历史上,只有某些超越理解的魔物,以及被选中的人类才能做到——
以此作为信号,因为这种规格外战力的缘故,失去了两支前线部队的克萨诺斯帝国方面大为震怒。在派遣了国内供养多年的强者同时,只留下第一军团守备王都,开始全力大规模地入侵圣代王朝。
主战派的宰相声称,要让圣代王朝为了不要脸的举动付出代价。
而在那一刻开始,战争彻底沦为了强者相争的地盘——不论是有名的,抑或是隐世的,都将因为这场烧遍每一寸土地的大火而无法独善。
而正因为这样的混乱,某股千绘理此前试图寻找的势力,也在某一天突然地参与进了战场。
……但这些都是后话。
至少现在,刚刚完成突击的千绘理等人,已经回到了原本的营地之中——受伤的家伙们排着队去医疗所接受治疗,而没受伤的家伙则是享受着难得的时光。
完成了这样的小战役之后,总是会空留出这样的时间——属于灰色地带的空暇,虽然明面上是为了整顿军务,但大家都会很有默契地去享受掉。
队长和长官忙着汇报和开会,总结战事和伤亡等等——而下面的士兵就可以做些平时没有时间做的事情。
发泄欲望也好,在占领的地方四处逛逛也好。只要不做出蠢事,没有人会找你的麻烦。
而千绘理则是和苏醒不久的陌然四处走动着——尽管这个时期的医疗所忙的要死,不过大病初愈的陌然并没有被要求加班,而千绘理更是个除了【治愈】以外就一无所知的小白。
所以很巧合地拥有了这点时间。
千绘理和陌然讲了这段时间的事情。实际上也并没有多少可讲的。
陌然的身上穿着白色的病人服,而千绘理的身上则还是来不及更换的军医装——虽然即便给千绘理时间,她也懒得去更换就是了。
可能是因为缺血的缘故,陌然看起来依然很虚弱。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的心情似乎挺不错的。
因为是趁着夜色完成的作战,此时堪堪天明不久;陌然听着千绘理对波茨坦的吐槽,不断地点着脑袋。
两个人一起看了看军营,又看了看医疗所和食堂,最后绕了几圈,又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处。
对于辛耶的死,陌然倒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盯着千绘理的脸看。
“姐姐,好像有点变了呢。”
陌然这么说道。
嘛,这倒也确实。
千绘理摸了摸外露的虎牙,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
“不……不是这个。怎么说呢……总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吗?”她的句尾倒是疑问的语气。明明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是吗?”千绘理这样子问道。
“嗯……虽然还能辨认出是姐姐。但是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就像是被污染了一样……”
“……?”
“啊……抱歉。可能是我脑袋还没恢复过来——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没事。”
看着陌然在有些慌乱地辩解的样子,千绘理摇了摇头。这并非是陌然的错觉,千绘理自己也多少有些察觉到了这一点。
但是究竟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自己也搞不明白。
至少,现在所想的一切,都并没有什么别扭的感觉。
“姐姐……下次出发是什么时候?”
在千绘理还有些苦恼的时候,陌然则是换了一个话题。听到以后的千绘理稍微愣了愣,然后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下次出击的时间。
“不太清楚……应该就是这几天吧。”
“这样啊……那今天,可以陪陪我吗?”
当然。千绘理原本就没有其它的预定了。倒不如说,如果陌然有其它的安排的话,自己会苦恼要怎么消磨时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