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萨诺斯军的士兵?

千绘理看着满头鲜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出现在眼前的家伙,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对方先跑到这里来的,此时却对着千绘理露出了呆然的神色——千绘理瑰紫色的眸子转了转,然后看向他只剩一半的左耳。

左侧脸颊也少掉了一大块血肉,一眼便能明晰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他很幸运地与死神擦肩而过了呢。虽然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不过还能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结果。

“要【治愈】吗?”

千绘理姑且是这么问了一句,然后便看见他“啊、啊?”地发出傻愣愣的声音——于是千绘理也发出了“嗯?”的疑问声。

“反正你的【治愈】次数多的很——顺便帮这个家伙处理一下也不痛不痒吧。”

另一边,面色苍白的阿谢勒特则是用无所谓的语调说着,然后耸了耸肩膀,瞥了士兵一眼。

——说的也是。

于是千绘理便对着这个突然到来的士兵使用了【治愈】,止住了他伤口的流血。

“好……好疼……!!”

似乎是现在才注意到了受伤的事实,他像是突然从某种睡梦般的状态苏醒了过来,捂着脸和耳朵上受伤的地方哀嚎出声——千绘理默默地看了阿谢勒特一眼,然后阿谢勒特便很有默契地给了那个士兵的腹部一拳。

这一下可不轻,他马上就像煮熟的虾一样弯下了腰。

在阿谢勒特的眼神警告下,那个士兵“唔唔”地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哭丧着脸,没有再发出声音。这下变成三个人整整齐齐蹲在一起的样子了。

矮墙上的圣代王朝守备军几乎都已经被涌入的克萨诺斯军清扫干净,尸体或是悬挂,或是掉下了防线。

他们显然已经没有余力维持防线了——随着突破口涌入的克萨诺斯军数量越来越多,战况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虽然仍然有负隅顽抗的家伙,不过很快便在空气弹和刀刃之下喋血而亡。

千绘理在角落里偷偷地观察着战场,发现噪音和砍杀声已经逐渐变得稀少了下去——插进地面的大剑上,悬挂着敌军指挥官的首级,就像是某种信号一般。

波茨坦碾碎的废墟到处都是,残留的木屑和石头粉末躺在地上,被风吹得滚动。

看起来已经落下帷幕了呢。千绘理的视线不断跳动着。

嘛……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阿谢勒特旁边这个家伙一直在盯着自己……不过千绘理也确实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在第一线的医疗兵根本就是不该存在于此的家伙嘛。

不过被人盯着还是感觉好难受……真希望他能识相点闭上眼睛。

千绘理缩了缩脖子,然后叹了一口气。

战场上此时还倒着很多士兵,仍不断有守卫军在战斗,尽管大势已去——千绘理想了想,稍微确认周围没有其它人之后,便从角落里走了出去。

波茨坦早就冲锋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千绘理打心眼里不怎么在乎他,所以没有去确认他状况的打算。不过身旁这个侥幸活了下来的家伙,让千绘理抿了抿嘴巴,有了别的想法。

还有很多人,可以侥幸活下来。

“喂,现在外面还不安全,乖乖在这里等我们的军队清理完残党啊。”

身后,阿谢勒特用半是命令,半是不耐烦的语气对千绘理的背影喊道;另一边的伤兵也露出了不是很理解的表情,伸手想要挽留走出去的千绘理。

前方尽是半死不活的家伙们,还有更多交织在一起的尸体。

不过千绘理并没有回应阿谢勒特和那个士兵,而是走向了角落边缘、一处半毁的帐篷旁边——在那里,一个失去了右眼和右手的家伙正蜷缩着身体,虚弱地呼吸着。

“【治愈】。”

千绘理对着他使用了【治愈】。

“喂,那个可是敌军——你在想些什么啊?”跟过来的阿谢勒特发出傻眼的声音,“别告诉我你是什么温柔天真的小天使啊?”

千绘理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脸色明显好转了一些的、脚旁的敌军,然后摇了摇头。

并非那么高尚的理由——只是因为想要这么做,所以才这么做了而已。

人类本就不是会因为合理性而抛弃主观性的存在啊。就是因为有时候根本搞不懂,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什么好处,所以才会试图去了解自己。

或许是想救他,又或许不是——至少千绘理只是想对他使用一下【治愈】而已,并没有想要救下他的打算。

完成了这一点的千绘理,再没有多看地上那个濒死的敌军一眼,便默默地扭头,走向了前方堆尸如山的平地战场。

“……”阿谢勒特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看着千绘理走向了另一个无法动弹的克萨诺斯士兵,然后和身后跟来的伤兵对视了一眼。

“你觉得我把这个家伙直接杀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阿谢勒特一边无聊地耸了耸肩,一边将手中的长刃猛地刺进地面。离千绘理治愈的伤兵仅有数寸之遥。

“啊啊……那个……不太好吧……”失去了左耳的伤兵一边摇晃着手,一边支支吾吾地说着。

闻言的阿谢勒特则是“啧”地砸了一下嘴,然后皱着眉头露出烦躁的神色。

“答非所问啊……小子。”

“非……非常抱歉!”

看见伤兵这个样子,阿谢勒特似乎变得更加烦躁了起来——于是他索性将刀向旁一放,然后直接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旁的空地。

伤兵战战兢兢地看了阿谢勒特一眼,然后换来了一句宛如狮吼一般的爆呵“给老子坐下听不懂吗?!!”——一边哭丧着脸,一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阿谢勒特的旁边。

阿谢勒特也不说话,就看着千绘理在尸体堆里面,对着一个又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施展【治愈】。伤兵更是恨不得屏息凝神,生怕惹得阿谢勒特不快。

风里面混着浓厚的尘土味,一点也不新鲜,一点也不沁人心脾——混合着燃烧的油脂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简直令人反胃。

脚下是黄沙土地,是半山坡上开辟出来的防御工事——围栏,矮墙,帐篷,士兵。

阿谢勒特就这样看着千绘理,来来回回地走着,似乎在看着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物——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完全无法理解的感情,就像是好奇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蚊子一样。

“做出这种奇怪行径的家伙,怎么会真的存在啊。”他这样用真心疑惑的语气说道,“杀了就是杀了,要死就是要死——救了这些家伙,不过是让他们恢复好了继续送死吧?”

“这个……也许,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救他们吧?她看上去像是天使一样,很善良,也很美丽……”

那个伤兵也和阿谢勒特看向了同样的方向,眼中露出有些痴迷的神色,一时之间不由得傻笑了起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阿谢勒特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可说不准呢……我更偏向于,她是个残忍的家伙呢。”阿谢勒特一边露出狰狞的笑容,一边抬了抬眉毛,“她是和我们一边的家伙。”

“可是她现在就在拯救很多人的性命——根本不分敌我。这样还不能算是善良吗……?”

“谁也说不准呢……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说她残忍啊——”

阿谢勒特似乎觉得满意了,非常用力地拍打起了伤兵的肩膀,然后大笑了起来——而伤兵似乎被扯到了伤口,一时之间不由得呲牙咧嘴。

而在此之间,千绘理则是一直默默地搜寻着下一个有机会活下去的家伙——她的眸子默默地转着,脸上并没有带上很多的表情。

被她治愈过的士兵,大多露出了稍微好过的神色——在这之后若能得到及时的治疗,想必就能活下来吧。

但反过来说,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仍然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千绘理明白这些。

但她并没有继续考虑下去——或者说,继续考虑下去并非她的任务。那已经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遵从内心的欲望,对他们使用了【治愈】——尽管这对某些渴望死亡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又如何呢——千绘理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只是做了某些好人会做的事情而已,并非出于高尚的理由,而是自私的理由。

而事实上,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样的行动就是被定义为善良,与本人的意愿根本没有关系。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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