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圣战天使学院宿舍区。
“莱莎大小姐,请恕我直言,您刚才接受对方挑战的做法虽然为家族争了光,但也有一些……略微不妥的地方,”在返回宿舍、换下身上的出行服之后,平时总是无条件拥护李弘的一切为家族争光行为的梅琳,破天荒地露出了忧虑的神色,“虽然怀疑大小姐您的意志、决心和技巧是非常可耻的!但我还是希望您……对先前的决定多加考虑。”
“欸?可我觉得那个后宫混蛋的提议没啥大不了的啊?”李弘困惑地歪了歪头,“他当时难道不是提议,我们通过期末测试的成绩来决定,奥菲莉亚是成为我的部下,还是继续由他们‘保护’吗?”
“是这样没错。”被李弘暂时带回自己宿舍的奥菲莉亚低着头,那对兔耳朵没精打采地下垂着。和在“上辈子”有着不少参加线下活动的经验、已经多少对于人群的目光有了点免疫力的李弘不同,之前在城下町小巷里惨遭众人围观的经历,对这位特待生而言绝对是破天荒头一回,就算留下点什么心理阴影,恐怕也并不奇怪。
“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弘瞥了一眼堆在床头柜上的教科书:除了普通数学、军事地理、历史之外,还有黯霜怪物概论、辅助军战术指挥和辅助军军事装备导论,在这六门课里,数学、军事地理这两门对她而言都是小儿科,而为了确保圣战天使能与军团辅助军配合战斗、甚至在紧急状态下接管指挥而开设的另外两门课,同样也不难理解——毕竟她当年可是货真价实的军事技术史博士!
至于历史和黯霜怪物概论这两门,倒是李弘以前没有学过的新知识,但为了尽可能对这个时代有所了解,这些天里,她一直在废寝忘食地调查相关信息,而且过去的莱莎.塔利亚原本也对相关知识颇有涉猎。两本书里的那点信息,早就已经被翻来覆去地嚼烂了。
“大小姐的聪敏好学我相当了解,所以我并不担心笔试。”梅琳说道。在学期刚开始的那些天里,由于内容太过无聊,李弘甚至经常在课堂上睡着,多次引起任课教师不满。不过,当她在战斗实习前的月考中拿到几乎满分之后,这种不满就烟消云散了,“真正的问题是实战测试部分。”
“呵,区区实战测试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虽然心里有点忐忑,但李弘耸了耸肩,继续维持着胸有成竹的模样——对于过去那个极为在乎面子的莱莎.塔利亚而言,装腔作势简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而拜她的经验、以及那根随时威胁着自己后脑勺的钛合金扳手的福,李弘现在也基本摸到了这么做的门道。
“报告大小姐,第一部分确实不难,”坐在角落里的樟叶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然后答道,“在大小姐和那些家伙定下约定后,樟叶就去询问了教官和高年级的学长!他们说,在过去二十年里,学院期末测试的实战部分基本没有变化。与开学时测试不同,期末测试实战部分中的第一阶段是纯粹的技术测试。包括复杂环境下的越障飞行,射击,进阶战斗技术和野外生存基础技能。”
“嗯,凭着我的实力,这点小事儿根本就不算问题。然后呢?”
“然后就是第二部分,作战演习。”
“和开学测试那时候一样吗?”
“不。虽然有点相似,但差别……也有点大,”樟叶翻动着笔记本,“开学测试时的演习,是全体学员都要参加,由教官分成小组、并且在理论上禁止互相攻击的——当然,我们利用‘岚猎手’特性进行间接攻击的做法不算。而期末测试时的作战演习则不一样。是全年级三个班的成员共同参加,但仅限于笔试和第一部分技术测试成绩排前50%的人,可以自行组队,而且有权攻击他人。当然,武器装备事先会被调整为非致命的,但仍然存在伤亡危险。”
“呃……可以攻击他人……自行组队……”
“虽然我不太想说,但是莱莎大小姐,这所学院里的愚民们简直是让人忍无可忍、可鄙至极!根据我进行的问卷调查,对于‘如果在期末测试中遭遇多名对手时,其中包括莱莎大小姐,是否要优先攻击她’这个问题,全年级中,有58%的人填了‘是’,10%的人填了‘可以考虑’,28%的人填了‘否’,另外4%拒绝作答——当然,如果问题是‘是否愿意与玄英先生一起对付莱莎大小姐’,填‘是’和‘可以考虑’的人会分别增加到69%和13%。”
“这、这不是有八成以上的人打算优先干我……呸呸呸,我是说,嫉妒和惧怕我吗?怎么会搞成这样?”
“其实,半个月前的调查中,填‘否’的人只有10%,基本上都是第三军团出身的学员,填‘是’的则有76%。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是沙德镇战斗后,一部分人对您产生好感的结果了。”梅琳答道,“不过,这一切都没问题!有这么多人憎恨您、惧怕您,恰恰说明大小姐您是强大到足以令他们惧怕的不世天才!我永远会以大小姐为傲!”
“对!无论局势再怎么糟糕,樟叶也一定会追随大小姐鞍前马后……诶嘿嘿,这样的话,那些想要攻击大小姐的人,至少有一部分必须先想办法对付樟叶。而剩下的那些人如果对付不了大小姐,也很可能会把攻击的目标转向樟叶,然后……嘿嘿嘿嘿嘿……嗷!”
“够了,安静!”李弘先用一记弹额头攻击制止了樟叶那咸湿大叔般的诡异笑声,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平心而论,虽然她很清楚,因为过去的名声、在开学当天做的那些事,以及最重要的,与继承了“勇者玄英”名号、广受普通学员欢迎的某后宫混蛋之间的紧张关系,自己在年级里很不受欢迎。但不受欢迎到这么个程度,也实在是颇有那么点儿触目惊心了。
毕竟,李弘很清楚,就算她作为“近卫”家格的继承人再怎么天才,在搏斗中也不可能对“羽林”甚至更弱的“鹰扬”家格的圣战天使实现指数级优势压制,同时对付三四个“鹰扬”或者一两个“羽林”家格的对手,就差不多是上限了。就算演习中不允许攻击其他人,如此多的对手联合起来挡路、干扰,也足够她们几个喝一壶的,更何况……
除非她能找到解决之道。
“这……要不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我……我会回到玄英他们身边去,这样的话,至少玄英先生不会要求其他人一同对付你们,我也就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了……”奥菲莉亚露出了怯懦的神色。
“错。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反而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李弘一把抓住了准备转身走出宿舍房门的奥菲莉亚的肩膀,“我可是亲口保证过,会公正地和那个后宫混蛋决一胜负,让你从他的迫害之下解脱出来。如果选择不战而退的话,塔利亚家族的脸要往哪搁?!我们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欸……是这样吗?”奥菲莉亚更加惶恐了,眼看就要落下眼泪。不过,在那之前,李弘已经轻轻搂住了她的双臂,用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在转瞬间压抑住了她的不安。
“无需惧怕。虽然情况有点儿麻烦,但我既然会同意接受那家伙的挑战,自然是因为我已经知道,应该如何做好完全的准备了,”在说出这话时,李弘的语气相当诚恳而自信,甚至在接下来的一瞬间成功地让自己也相信了这是事实——虽然她相当清楚,在当时,自己之所以敢于答应挑战,完全是因为一时冲动外加压根没搞明白期末测试的内容罢了,“当然,要想成功,这件事也需要你的帮助。奥菲莉亚同学,你愿意与我们一起努力吗?!”
“我……我也能帮上忙吗?”奥菲莉亚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又多出了一丝惊喜。虽然“上辈子”的接人待物经验其实不算很多,但好歹在科研这块混成了个正牌博士的李弘很清楚,平等的请求通常比强势的命令更能获得他人、尤其是长期基于弱势地位的人发自内心的认可,“如……如果可以的话……”
“只要愿意,你当然可以,”李弘用力地握住了奥菲莉亚的手,同时点了点头,“现在,就用你的努力让玄英那家伙看看,就算没有他那傲慢而自以为是的安排,你也有能力发挥出自己的潜力来。”
“嗯,好的。”随着那对兔子耳朵的姿态从下垂重新变回竖起,奥菲莉亚的双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自信的神情,“我愿意。”
当然,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说出这个词时,李弘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