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居然有事情没发生吗？”清美绿宝石色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了，“可是，我已经仔细调查过了，无论是奥菲莉亚小姐还是玄英先生，过去的生活经历都和小说里的内容分毫不差——呃，虽然我无法确定玄英先生是否像我们一样，是来自过去的人。但他在完成改造后，确实曾经出现过短暂的能力衰退，并在那之后……”
“我说的没发生的事情，是今天早上的那件事，”李弘指了指笔记本上“第一卷”部分的最后一段，“我当时并没有故意去欺负奥菲莉亚，是她主动撞上了我。另外，在小说里，半个月前的那次袭击中，我为了排挤其它军团的竞争对手，尝试与‘救赎之路’组织勾结，但事实上我根本没那么做！”
“唔，没错。但这点差异可能并不重要。”
“哪里不重要了？！”李弘问道。
“迄今为止，现实与小说不合的地方，全都是我们这些人可以依靠主观行动做出选择、进行改变的，”清美说道，“比如说，你对于霸凌同学没有兴趣，所以不会这么做。当然，也不会去勾结‘救赎之路’。但除了这些细节，绝大多数宏观事实几乎完全与小说内容相同。尤其是那些最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圣战天使的装备和战术，那些黯霜怪物的作战方式，甚至是圣战天使改造的副作用，”她挠了挠自己脑门上的猫耳朵，“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第九军团的动物耳朵，第二军团的角，第三军团的苍白皮肤，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发色和瞳色……这些东西在二次元作品里倒是很有价值的萌点，但在现实中，根本看不出任何必要性。”
“我明白。这也是我一直怀疑这个世界真实性的原因，”李弘下意识地挠着脑门，“恕我直言，圣战天使与黯霜怪物之间的战争，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一场……表演赛。或者更准确地说，某种仪式性战争。”
“仪式性战争？”
“没错，就像是古代阿兹特克帝国的荣冠战争，或者喜马拉雅山里的山民部落之间的象征性冲突一样，”李弘说道，“我在学习军事技术史时，也顺带学过军事史的课程，其中就有对仪式性战争的介绍：这种战争的特点，在于双方并不以最大限度使用暴力、摧毁对手为优先目的。参战者会故意盛装打扮，使用具有特定意义、但并不一定具备最高作战效能的武器装备，并且倾向于摒弃军事计谋的运用，几乎从不进行伏击、偷袭或者佯动，而高度倾向于展开‘堂堂正正’的对决。”
“还有这种事？”学医出身的清美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对哦。顺带一提，一些仪式性战争的参与者甚至会公然违反‘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一战争中的铁律。他们会在象征性击伤或者捕获敌人后结束战斗，也不会太在意自己的防护，因为无论是以特定方式击败敌人还是流血受伤，都是‘仪式’的一部分。比起达成军事目的，实现仪式的象征才是首要目标。”
“喵的，好难懂。”清美的猫耳朵垂了下去，这是她因为遇到弄不懂的问题而感到沮丧的表现。
“但这可以解释很多事情，”李弘说道，“不仅仅是圣战天使们这种‘拿着金锄头种地’的古怪情况，甚至连黯霜怪物那边也是：如果它们真的是传说中为了毁灭人类而被制造出的超级武器，那至少也应该模拟人类的军事体系和军事装备吧？可事实是，在我迄今为止遭遇的所有黯霜怪物中，只有被侵染转化的原人类武器最难对付，反倒是那些‘原创’的玩意儿，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很明显，敌我双方都远远没有将自己的技术潜力和战争潜力发掘到极致。”
“确实。”
“而在策略方面，虽然在战术层面上的变化不少，但双方的战略水平约等于零——按照上午的历史课上的说法，人类这边一直处于守势，从来没有尝试大规模主动出击、尝试铲除黯霜的控制区域，只是被动地抵御对方的攻击；而黯霜也只是以相对固定的路线派出一波波‘浪潮’，分批袭扰人类据点，然后被一次又一次各个击破，甚至连集中使用兵力的原则也不懂。”
“嗯，这就像是有谁故意想要让战争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一样。”清美点了点头，“但目的呢？”
“我暂时不知道。仪式性战争都会有特定的象征意义，有举行仪式的目的，但这场战争至少在表面上没有，”李弘说道，“但我有种预感，如果能找出让战争持续的那个‘谁’，我们或许就能弄明白这些问题了。甚至还能知道，我们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代，以及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和小说里的设定如此相似……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最好假设，在小说的情节中，与个人决定无关的部分肯定会成为事实，但和我们主观决定有关的就不一定了。”
“没错！所以接下来的if线很重要！”
“if线？”
“是的。你以前应该没有通读过《圣战天使的冒险英雄传》吧？！这部小说最大的特点，就是从男女主角相遇开始，之后的内容全部都是if线！”清美的猫耳朵重新因为兴奋而竖了起来，“别的轻小说里，if线一般只是番外或者加笔，但这部小说不同，不同的if线，事实上都是‘可能的正史’。”
“也就是说……”
“作者同时在推进好几个平行时空里的故事，其中一些平行时空会随着主角做出特定的决定而消失，但另一些两难选择又会立即产生新的平行时空，读者可以通过不同时间点里故事的同步推进，从不同的方向和角度了解角色的动机和整个故事……”
“这……比起一般的轻小说，这不是更接近于galgame的剧本了吗？”李弘连忙翻开了笔记本。果然，与相对简单的第一卷不同，从第二卷开始，清美回忆出的剧情变成了极为复杂的网状图，在写有大大小小触发事件的圆圈之间，画着密密麻麻的多向箭头，活像是某种超高难度galgame的攻略，“能用这种难度超高的方式写小说，倒也是一种本事。”
“任何现象级作品总得有点特殊之处嘛，否则凭什么圈那么多钱？”清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位于上方的一个触发事件圆圈，“目前我们的……啊不对，应该说是你的进度，已经在这里了。”
“入学第一天的训练场欺凌事件？”李弘皱着眉头，看着这项剧情：在《圣战天使的冒险英雄传》原著小说中，恶役千金莱莎.塔利亚，以及她的两名跟班因为嫉妒特待生奥菲莉亚，准备让她在训练场出丑，因此故意将她扔在起火的树林深处。而奥菲莉亚的受伤程度和她的反应，则会制造出三条不同的世界线：如果奥菲莉亚无法忍耐欺凌，选择奋力反击，她会下意识地发挥出自己的天赋，在痛打恶役千金之后直接虏获目睹这一幕的玄英的心。不过，要是她没有这么做，则会进入另外两条if线。
“if线之二：奥菲莉亚被烧断的桉树树干砸倒后烧成重伤，不得不住院。玄英和他的‘战友’们轮流照顾受伤的奥菲莉亚，从而赢得了她的好感，并且决心惩罚罪魁祸首，”李弘读道，“嗯，这条if线应该也没发生吧？”
“是的，奥菲莉亚小姐只有9%的皮肤受了深二度烧伤，另有17%浅二度和一度烧伤，两根肋骨轻微骨折——放在普通人身上可是够呛，但对圣战天使而言，也就是比蹭破皮严重点的水平，明天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清美立即答道，“所以，目前最有可能的，是第三条if线：奥菲莉亚小姐只受了轻伤和惊吓，并且坚信莱莎.塔利亚对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恶意，甚至试图让玄英和莱莎和解。在这条线上，又会分化出好几条进一步的if线，其中一些，我建议你尽可能规避。”
“为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Bad end？”
“不完全是。”清美一边说着，一边将纤纤玉指的指尖向下移动，指向了一个代表“事件结果”的方框，“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些if线之中，甚至还有几个Good end来着……但我觉得，那大概不会是你喜欢的Good end。”
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李弘的双眼差点儿蹦出眼眶。
“不、不至于吧？！还带这么来的？！但我、我可是个……”
“虽然过去你确实是个抠脚大叔，但某位勇者大人可不知道这点哦，”清美说道，“所以，我建议你在下次事件节点到来之前做好准备，否则……你也不会希望那些if线成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