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从战场中杀出来的，无论是名声还是修为。斩去一个人，一株草，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自来到丹阳宗后，她便明白自己的心性有别于常人，时常修身养性，洗清业果。

但骨子里的东西，永远是洗不掉的，正如她作为碧落峰长老，传授的都是如她一般的杀伐之道。

碧落峰不缺强大的弟子，因为碧落峰大多招收的都是那些有国仇家恨的悲壮之人。而那些人，每次都是由她亲自挑选。哪个弟子有多深的仇，有多烈的怨，能否坚持，她都看得明白。

在碧落峰，没人会懒惰，因为于慕晴不会抱有仁慈，哪怕是天才，若是怠慢，修为落后，便从碧落峰除名。哪怕是蠢才，只要拼了命的修炼，进步速度突破他的极限，便也能进入内门。而她从不吝啬资源，如若不够便自掏腰包。

那日，季红颜与宁然对阵时，她并没有阻止，即使她知道季红颜不会留手，那弟子可能会丢掉性命。

因为她并未在宁然眼中看到恐惧，也没有退缩，即便是每次都险象环生，在死亡边缘游走，他也没有投降。

于慕晴看得到他的修为，以及修炼时长，这些都是有痕迹的。也能看出他使了多少法术，其中一些就连她自己也没看明白，比如他的挨打流根本不熟练，肯定会受重伤，但没成想却是季红颜刺歪了。

尤其是最后那一番逆转，简直惊心动魄，即便是她也有了情绪起伏。身为炼气二层却胆敢操纵别人的灵气，并且还是季红颜这种千年难得一见的灵气，用得却比她本人还要精妙。

很难想象，这个人仅仅二十，且只修炼了一个月，却以最差的天赋打出了最漂亮的仗。

最完美的心性，最出色的胆识。

来到丹阳宗多少个岁月，她自己也记不清，但却是头一遭见到这样的弟子。有些人一眼便能从小看到大，那个弟子，便是如此，一眼就能看出，他将来必有所为。

即便是此刻，他看似灰溜溜的逃命。于慕晴见过无数败逃的亡军，一眼便看出，他只是不想再多做纠缠。

在场之人听到于慕晴说出宁然二字，皆是愣了一下。碧落黄泉这招，是可以一直用的，炼气期使用便是炼气期的威力，元婴期则更是不可小觑，而且可塑性极强，不同的灵根使用便有不同的效果，开山，填海，焚天，无所不为。于慕晴也正是因为吃透了这一招，才得以在丹阳宗占据绝佳的地位。

这一招，是这么容易改进的吗？

刘彩衣也呆了片刻，他这弟子自己会那么多歪门邪道不说，竟然还能教别人？

于慕晴忽然说道：“马长老，我要将他收进碧落峰。”

马修德眉头稍稍一皱，但随即也舒展开来。先前才批判过那弟子，这会儿便又有人护他。但又好在他没犯什么事，让人澄清，再敲打敲打下面的人，卖个情面，也没什么不好。

但刘彩衣心中一紧，却是面色淡然的说道：“于长老想招他入哪一方？低了我可不放人。”

虽是这么说，实际上也就内外门区别，刘彩衣决定，就算你招他入内门，也不会把宁然放过去。反正总不可能是……

“亲传。”

于慕晴毫不犹豫的说道。她收徒没有标准，满意即可，什么时候不满意再放开便是，哪有那么多的规矩道理。

众人皆是惊愕之色，刘彩衣也无话可说了。如果是亲传，那对宁然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归处。

一直未声张的墨阳伯缓缓说道：“于长老，你可要想好了，那弟子灵根不足，天赋也不见得有多好，名声则是更差，你若收他为亲传，岂不是……”

于慕晴道：“只是收个徒而已，为何要说这么多不明不白的东西。”

她做事向来是独来独往一意孤行，众人也明白劝说不了她。

云绫瑶靠在扶手上，面纱下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筑基场那边已经轮到心语上场了，但她无心去看，心中想着其他事。

宁然算计别人时，总是会最大程度的高看敌人，但却也总是低估他自己。或许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别人心中留下了怎样的印象，他更不知道季红颜的价值。

宗门大比，哪有这个好看啊。况且，这还只是个开胃菜。

她眺望着远方，感受着令牌的位置。

好师哥，你的下一场戏，准备什么时候开演呢？

宁然还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假师妹正在挂念自己，他正踩着刘彩衣送的飞剑往妙云峰赶。

后面的季红颜还在追，也不知道那好看的小嘴能骂出那么脏的话。他可不敢停，现在要想打赢她，真的会脱一层皮。

宁然潜到地面，迅速拿出令牌给看守的执事：“聚宝阁宁然。”

对方将灵气注入令牌，无误后，点了点头，放了他进去。接着季红颜也到了，却被执事拦住。

“妙云峰此刻不得随意进入，表明你的身份，来意。”

季红颜昨日练会了那一招，便迫不及待的想找宁然打一架。昨天的执事听了，拦着她死活不让进，而今日的执事换了人……实际上，她昨晚回去后也是想过，说什么话才能进去，今日不刚好用上么。

她立即说道：“我是红颜郡主，季红颜！碧落长老要在妙云峰招一个亲传弟子，让我来通知！”

那执事险些懵住。眼前这人一身红裙，气质非凡，年龄也与传闻中对的上，应该是跟着碧落长老修行的红颜郡主。

不过，亲传？在妙云峰上？

他让同伴在这里等着，接着带其他知情的执事来确认身份，确定后，便也放了她进去。

石开怀近日有些苦闷，他让宁师弟去了聚宝阁，没过多久聚宝阁就关了，再过段时间便听到宁师弟偷聚宝阁东西的消息。

这也太经不起折腾了吧，你多少匀一点给师兄我啊……

最近还遇到了这档子事，是进出也不自由了。但宁师弟方才回来，还往刘长老的住所走了，不知是为何事。

忽的，有人叫住了他。

“喂！”

他回过头，登时惊艳了一下。丹阳宗美人不少，但大多都是他不可企及的，而眼前这名少女的容貌虽还未张开，却令人心生艳羡之情。若是再过几年，想象不出会成长为……

“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吗？”

“啊？什么？”

他还在想，这少女有没有到适婚年纪。

季红颜怒了，领域无声而起，瞬间将石开怀笼罩。

“我问你，宁然，住哪里。”

石开怀眼中，少女那可爱的面容，不知为何竟变得如此恐怖，光是被眼神扫一眼，便觉得自己已经被千刀万剐。

“他他他，往那边走了……”

宁师弟，师兄再次对不起你，但那也是你自己招惹的，下去后可千万不能怪师兄我……

来到小院，季红颜一眼便看到了院中的宁然，当即二话不说，举起大剑便朝他砍来。

宁然不躲也不闪，任由她攻击，因为，这里有刘彩衣为他设置的阵法。

一剑劈在阵法上，季红颜有些惊愕，接着便立刻骂道：“你这狗东西，赢了就跑算什么本事？有种再和我打一架！”

宁然正巧学了隔音结界，随手施展，再闭上眼睛修炼，当她不存在。

“狗东西，出来！你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

半刻钟后。

“你出来啊！我跟碧落长老承诺过，不会要你命的！”

两刻钟后。

“我保证不伤你，行了吧？我只是看你不爽想要打一架而已！”

最后过了半个时辰，宁然睁开眼，她终于不吵也不闹了，盘腿坐在他对面，与他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