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玥看着眼前洁白的灵宣,轻轻叹了口气。
墨已研好,但是她却不知该如何下笔,心中杂绪丛生,纵使下笔也不会有平日的风采。
将笔搁回笔架,她现在实在是没有了绘画的心情。
“唉……”北琅元氏内部操戈,而时府已经不明不白的一脚踩了进去,元不让智计过人,但他毕竟已经被削了权,如果不要了自己身子,他以后注定成就有限。
所以他才这么着紧她,被削权之后立刻来了青扬,亲自盯住她。
这几天动手动脚的,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吧,而她这欲拒还迎的表现应是很让他满意了。
烦心事太多,不过到底还是有好事的,因着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辰了,所以她的亲生哥哥也暂时放下俗务,从庆都赶了回来。
在整个时府,除了早逝的生母,也就只有这个哥哥能与她亲近。
虽然因为堪破胎中之谜所以自小早慧,但是人的思想总归会被身体影响,小时候的她自然也有着几分小孩子的脾性。
从小到大,一直到她收心敛性,都是这个哥哥给她收搭摊子,只不过前些年他修行有成终于结丹,于是成了时家新任的供奉使,出仕大庆,自那时起兄妹二人见面就少了,不过如她生辰这样的大日子他终归会回家一趟的。
想起哥哥,时清玥面上终于带上了几分欢喜,血亲总是让人依赖,除非是她爹那种只求利益的冷血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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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清阳冷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人比花娇的妹夫,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刚从庆都赶回来,水都没喝上一口就听说自家妹妹出事了。
于是他火急火燎的想去看看自家宝贝妹妹,结果被元不让拦下了。
“此事有惊无险,还望舅兄熄怒,”元不让轻叹一口气,“这确是元氏的不是,这罪魁祸首,不让已经派人拿下,不日就会送至青扬,断不会伤了时府面子。”
他嘴里说罪魁已经授首,但是谁都知道此事真正的祸首乃是元氏二小姐,元不让断然不可能让她来青扬请罪,所以这落网之人也不知道是从哪掏来的倒霉蛋替死鬼。
时清阳在庆廷为官几年,见多了这种争权夺利的腌臜事,也明白时府与元氏势力相差太大,不可能让元氏再多让步了,于是只能闷声闷气的应下。
元不让汇报完了这事的处理结果之后也不走,而是不声不响的跟在了时清阳身后。
时清阳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宝贝妹妹自来就厌恶男人,反而从小跟个男人似的专爱挑笑丫鬟们,她小时候到处惹祸,都是他这个哥哥在处理后续的烂摊子,没想到如今都已经定了亲了,她对男人的恶感也半点未减。
元不让不声不响的跟在他身后,估计是明白他自个儿去探视只能吃个闭门羹,所以才跟在了时清阳身后。
想通了这一点,时清阳反而不着急了,带着这根小尾巴在青扬城里四处转悠,正好昨日青扬城里变故丛生,以他的身份巡检全城倒也不显突兀。
元不让倒也沉得住气,闷不作声的跟着他,两人转来转去终于转到了天黑,时清阳这才长叹一口气——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回身瞪了元不让几眼,元不让却是笑眯眯的看回来,即不心焦亦不气恼。
“走罢。”时清阳郁郁道,妹妹受了惊吓,他实在是舍不得捱到第二天再去看她,这场耐性的比拼终究还是他输了。
“多谢舅兄关照。”元不让笑眯眯的样子实在是让时清阳恼火,真狠不得在他那张俏脸上狠狠来上几拳。
时清玥没想到元不让居然会跟着哥哥一起过来,面上笑意顿时收敛,元不让只来得及看到那笑意的余波,但也令他一阵心旷神怡。
时清玥自开始修行,就因着自己的冰灵根与修行的寒玉决而越发的冷冽,硬生生把自个儿练成了一个伪三无,也就只有时清阳见过她这般伶俐的笑颜。
“清玥没伤到吧。”时清阳见了妹妹,也顾不上元不让这条小尾巴了,赶紧迎上去紧张的检查时清玥的身体,生怕她受了什么暗伤。
“没事。”元不让在旁,她就不愿流露真性情,便冷声回应道,“父亲之前着人检查过了。”
“没事就好。”时清阳轻轻抚抚她的顶发,时清玥那头浅淡的冰蓝色长发此时在昏色下几乎变作纯白,她的头发又自来顺滑,摸起来好似浸入水中,冰凉舒适。
若是平日时清玥定是要和哥哥撒个娇,但此时元不让正看着呢,她就只好抬手将哥哥的手拿下来。
“清玥,幸不辱命。”元不让笑着凑上来,他昨儿在时清玥面前保证他会处理好那事儿,此时便上来邀功。
他做事确实漂亮,即顾了元氏面子也顾了时府面子,唯一不满意的大概只有千户,但他一个散修,即对抗不了时府更无力抗衡元氏这个庞然大物,最终也只能含恨离开青扬。
时清玥对于千户和温舟二人多少有些叹息,这个世界,修仙之人对于自己以及至亲之外的人命都淡漠的很,她前世在治安极好的地球华夏长大,自然心怀对于生命的敬畏,这却与此世奉行的观念全然相悖。
昨儿她连见数人毙命在她面前,而且这一出算计想来就是针对她而来,这几人几乎可以说是因为她而死,这才导致她今日连画画的兴趣都没有,只觉得心烦意乱。
心中思绪万千,但面上仍是不露分毫,她整张俏脸宛若结了冰,冷冷道,“多谢元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