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部悬疑小说的开头,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所幸并没有失忆,否则他还真怕待会儿身旁出现个尸体,然后有人闯入说他是凶手,要他自证清白。
于是他开始努力回忆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日宿醉之后余劲未消,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走路都感觉是斜着走的……
——然后是吴本……没错,吴本,他一见到我就叫我赔他的衣服,说什么我吐在了他身上,这个我倒确实还有点印象……然后他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什么有两个妹子照顾我,我真该死,我是现充什么的……我都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之后遇到了白溱溱……她说谢谢我昨天的出手相助……在酒吧里……对,酒吧……我都快忘了昨天去了酒吧了,结果第二天醒来就躺宿舍了,带着一身酒气……当时好像是想帮助学妹的,但被那群人灌了几瓶酒后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本身就没什么力气,所以没跟学妹聊多少我就告辞了……
——然后呢?然后我遇见了谁?
——郑沁心……
——郑沁心?
是的,之后徐后先就在校门口遇见了郑沁心。他很惊喜。宿醉如潮汐般冲刷了昨夜的记忆,他忘了昨天就和郑沁心见过面了。他以为这是自上学期和她初吻以来的第一次见面,想叫住她,郑沁心却仿佛没听到一样走出了校门。他追了过去。
酒精的余威仍搅得他头昏脑涨,以至于郑沁心的背影在眼前都模糊的如同一副印象派画作。但他仍拖着酸疼而僵硬的身体想去追上她。他想问清楚。当时那次河边接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想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结束。
如果郑沁心说这只是她的一时冲动,已经后悔了,也希望他能忘记整件事。那徐后先也能接受,就当是在日记本上画了一个不怎么完整的句号,但至少也是一个句号。
但如果郑沁心还有一些难言之隐的话,他也会去倾听……
——“就像我无法对你做出任何承诺,但至少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不是吗?”
说到底,徐后先还是担心着她的。
追着追着,郑沁心忽然一个转弯,徐后先跟着过去,却发现她消失在曲折的街角小巷之中。
——如同落叶被风吹走。
徐后先迷茫地在这街道里走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时,突然有一双手从幽暗的小巷中伸了出来,一条毛巾捂住他的嘴巴,一股奇异而刺激的味道钻入鼻孔。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身处此地。
——所以我是被郑沁心带到这里来的吗?这里是她的房间吗?
宿醉毕竟没有毁掉徐后先的逻辑推理能力,他很轻易地就得出了一些推论。
他试着挣脱绳子,却发现徒劳无功——身体还是提不起劲,如果瞎折腾的话反而可能让体力流失殆尽。
徐后先决定先冷静下来,开始观察起整个房间。
并不算大的空间,家具却也齐全,给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一看就是专门用来出租的那种。房间内的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却也肃穆得有点儿吓人,没有一点生活的气息。
——仿佛是一个幽灵每天在打扫这里……
只有床头的一扇大窗,窗帘关闭,让整个房间显得昏暗无比,一束橘黄色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间射进来,这束光线像一把温柔的刀,将一切都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半,割开大床,割开地板,割开书桌,割开徐后先观察的两只眼。
——所以现在是傍晚时分吗……
徐后先寻思着自己大概已经晕了一个下午。
他的目光顺着光线向窗户的对面望去,看见了一堵墙。
本该平平无奇的墙,现在上面却挂满了照片。
因为离得远,再加上房间昏暗,他看不清是什么照片,只能尽力伸直脖子去看。光线勉强照亮了某张照片的一角,他从这一角中看到了……
——我的脸??
就在徐后先疑惑之际,门开了。
郑沁心就站在门口。
夕阳的余晖跟随着傍晚的风轻柔地飘了进来,照出了一条光路,照亮了徐后先身处的位置。
郑沁心的影子也倒映在这光路之上。
“郑沁心!这、这怎回事……”
徐后先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郑沁心将他绑架到了这里来。但除此以外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郑沁心也没有做出回应。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来到窗前,将窗帘打开。
房间终于亮堂了起来,带着一股忧郁的怀旧色调。
而徐后先终于也能够看清那面墙上究竟是什么了。
都是关于他的照片。
“什……”徐后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半个学期以来的人生都在这面墙上完全地体现了出来。
——她在跟踪我!
徐后先忽然意识到那段时间总是莫名其妙感到一种眼神的注视是怎么回事了。
这女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疯狂。
秘密被喜欢的人发现了,郑沁心的脸上露出小丫头般羞涩的笑容,但眼神却又如此黯淡哀伤,让徐后先感觉不寒而栗。
郑沁心走到书桌前,拿起两个杯子,然后去往洗手台冲洗。
这是徐后先有生以来最紧张的一刻。
人在紧张的时候,一分一秒都会无限拉长,每一个细节都在此刻被凸显,就像那杯子碰撞的叮当声,流水的哗哗声,余晖洒在玻璃杯上所折射出的光线,郑沁心所低声哼着的小曲,她所穿着的那件淡黄色长裙随着她身体的轻微摇晃而静静摆动,裙下那双纤细的腿,一只脚稳稳立住,一只脚脚尖点地,竟透露出一丝少女的娇俏。
郑沁心看上去心情不错,徐后先的心却在砰砰直跳。
杯子洗完了,郑沁心又把她带回家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纸盘、叉子、蜡烛,还有被精心包装好的小蛋糕。
她将角落的那张折叠桌拎来,摊开放在徐后先面前,刚刚所有的物件都摆在上面。然后她又拎来一把椅子。和徐后先面对面坐着。
那深邃的瞳孔里,有一股致命的漩涡。
“虽然你的生日是昨天,今天才庆祝已经是晚了,但……”
她的嘴角挑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心意永远不会迟的,不是吗?”
他咽了咽口水。
“所以,祝你生日快乐,徐后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