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
洛夜清从未见过林离有哪一天是会昏着回到宗门的。
更别说这一次，还是楚将离搀扶着他回来。
两个人自从分道扬镳之后，便从未在长明宗再聚过。
今日，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也是洛夜清心跳最快的一次。
一路踩着小道回到宗门里的楚将离并未直接去往林离的住所。
而是带着小离往洛夜清所在的洞窟跑去。
在那被悉心装饰的洞窟里。
她将林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洛夜清的床上。
“楚将离，林离他怎么了！”
直到昏睡过去的少年从楚将离的身上落下，洛夜清这才一把拽住了散修的手，将其拉了起来。
质问的语气咄咄逼人。
那可是洛夜清。
是从来亘古不化的坚冰。
在这风头，楚将离也没心思打趣，实话实说：
“被人摆了一道，中毒了。”
“毒？”
洛夜清把楚将离甩到一边，全然不顾散修的骂骂咧咧，当即抄起林离手臂，轻点脉象。
紊乱微弱，虚弱至极。
“什么毒，谁下的？”
洛夜清把声音压得很冷。
魔道祖师压抑着纯粹的怒火。
而楚将离也明白这一点。
但现在的事态容不得洛夜清肆意妄为。
“放心吧，我都处理完了。”
所以楚将离柔声回答道，没了平日跟洛夜清嬉戏打闹的那股劲。
洛夜清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剜了楚将离一眼。
后者抖抖肩膀，无奈道：
“怎么，不相信我？我虽然退了仙途，但怎么说也是大乘呢，对付点小鱼小虾，不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离不亦是这般。”
一会儿的沉默，让洛夜清点了句叫楚将离不知该说什么的话。
她是在关心我吧？
怎么感觉那么阴阳怪气呢……
楚将离侧步上前，刚想摸摸林离的头，却被洛夜清一个压身给逼退了回去。
“那不一样，那些家伙就冲林离来的，小离也是好心，这才中了圈套。”
“好心？”
洛夜清捕捉到了一些细节。
林离从未同师尊说过有关和皇家合作的倾向。
很多事，大师兄都选择了瞒着师尊。
“那些人选择在人群里动手，小离没办法，只能把毒全扛了。”
楚将离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檀香飘零下。
洛夜清轻轻扫开少年额上的垂丝，一时无言，只是眼里光芒闪烁。
“没事儿，我给他用了药，这会儿顶多就是要多睡几天而已。”
师尊轻抚少年的动作是那么轻柔。
隐隐颤抖的手点滴落下却又快速收回。
生怕会打扰到少年休憩。
好半晌，洛夜清这才在被褥一角找到了能下手的位置，拉着蚕丝被往上，盖至少年肩膀。
师尊俯身。
似乎在林离耳边轻语。
不闻有声。
身为观众的楚将离看着这一幕。
心里莫名有些酸楚。
……
今晚。
洛夜清难得想喝酒了。
所以她拿了一坛子出来。
走上长明山顶。
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明明只有一个人，洛夜清却拿了两个杯子。
酒水入喉，那味道并不刺激。
反而有种甜丝丝的感觉，滋润着喉咙。
可就算是这种味道，酒精刺激下，洛夜清还是没忍住咳嗽了几下。
她不喜欢喝酒，更不擅长喝酒。
家里常年封窖的酒水基本都是林离每隔送来的。
“师尊，新酿的，要不要尝尝？”
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酿酒这门手艺，隔几个月就会送点新酒过来。
“酿酒来作甚？”
小家伙笑呵呵地拍着酒坛。
“要是我能把酒酿好了，拿山下去买，那可不就是一门收入了吗？”
这想法挺好，就没见他实现过。
到头来，酒反正是都送到自己这儿来了。
洛夜清都没动过。
但每一坛都被她刻上了日子，小心翼翼地存放在了酒窖里。
这会儿已经垒满高墙。
“咳咳……”
心事烦扰里，酒水似乎去得特别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满满一坛的酒，这会儿却只剩下了三分一。
洛夜清这会儿的脸颊有些泛红。
微醺下的醉意很上头。
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楚将离走时候说的那句：
——你这不是挺在乎小离的么？
“我是他师尊。”
在山脚。
洛夜清撇了撇嘴，义正词严。
可那家伙却跟个牛皮糖一样，晃着脑袋一个劲重复：
“对对对。”
夜色已深，楚将离不想在宗门逗留那么久，随意招来仙剑便踏了上去。
临走前。
楚将离苦口婆心了一句：
“小清，咱们都这个年纪了，也该面对下自己的内心了。”
“难不成你想一直维持现状么？”
咕噜噜。
洛夜清拿起酒坛，倒尽最后一滴酒水。
已是两颊绯红的她托着腮，呢喃：
“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自己是天下第一的魔道祖师，护得住一宗之地。
弟子个个天资聪慧，未来大有可为。
这般现状，多少人梦寐以求？
……姐姐。
不知为何。
那个小孩又出现在洛夜清脑海了。
已经长大的男孩拿着仙剑，开开心心地跑到自己面前。
尽管灰头土脸，可他却笑嘻嘻地说道：
“你看你看，姐姐，我能掌握仙剑了！”
说着，他一跃跳上仙剑，竟真的在洛夜清面前肆意飞舞起来。
“喔！！姐姐，我成啦~”
洛夜清看着那个还流着鼻涕的少年。
全然没想过他会在后来成为自己的大弟子。
星光下的师尊端起酒，一饮而尽。
她想重新斟上一杯。
手伸出去了，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喝完了那一坛子。
洛夜清啧啧嘴，脸色红润地打了个酒嗝，有些小孩子地踢了踢脚丫。
可就在师尊准备放弃的时候。
酒水入杯的淅沥声却引了洛夜清的挑眉。
“我酿得酒味道不错吧，下次喝酒可得多带几坛呐。”
洛夜清蓦然昂首。
那脸色虽说还有些苍白，但至少不复病态的林离这会儿正拿着新坛，嬉皮笑脸地对着自己。
“林离？你什么时候醒的？”
似乎是酒水让洛夜清有些难压平时的严肃，就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度。
放下酒坛的林离顺势坐到洛夜清身边，双手撑在后头，道：
“才醒没多久，想着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
少年的答案倒是标准。
就是洛夜清听来有些不爽。
应当是酒精作怪吧。
“哼，那你是觉得我那儿空气不好咯？”
师尊突然的一句杀了林离一个措手不及。
“我我，我可不是这意思……”
林离还来不及解释。
脸蛋红彤彤的洛夜清却已经压了上来。
渡劫期的威压有多大。
这会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林离估计说得上来。
“长大了，皮痒是吧？”
洛夜清欺身前压，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封死了病号林离的撤退路线。
不知不觉就被师尊整个人压在身上的林离连忙说：
“不是不是，师尊，我可没这意思，我就是单纯想出来走走而已。”
“恣意妄为，逞英雄，还学别人把毒全部一个人抗了，你以为你很厉害么！”
洛夜清用双手撑在草坪上，将林离压在身下。
红彤彤的脸颊将许多情感掩埋，留下了只有纯粹激动与羞赧。
还有。
关切。
被压着的林离不太敢看洛夜清的眼睛，只能是侧过脸，静静地承受着师尊的吐息。
“林离，我警告你！”
师尊的话斩钉截铁。
以至于林离都不敢抬头，只能是低着脑袋听候发落。
但过了好久。
林离都没瞧见下文。
等到他回过神来。
却发现洛夜清已经躺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浅浅的鼾声响起。
“这都睡得着啊……”
侥幸逃过一劫的林离长叹一口气，望向天际。
这一夜。
星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