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你安于现状,我们并不反对,别人传言你是什么‘废柴’,我们家从来都是否认。因为我们知道你的性子。然而现在你是唯一的家主,有些话要说清楚。”
“我们可以感到你的志向。因为你最关心的是钱,我就拿这个举例子。你以为公爵家坐拥数百万枚金币?你错了。也许算上宅邸、城堡、领土和精美器物,总资产的确如此。”
“然而我们也负债累累,欠其他贵族、大商会的债务。我们要拨款给农场主发展农业,在海港边建设渔业。我们同样欠着数百万枚金币,真正的流动资金不过几万。”
“和家产一个道理。外强中空!这就是我们,我们瓦伦图公爵家。也许我表述得还不够清楚。我的父亲埃梅因,我诚恳地请您把您当年的情况复述一遍。”尤里恩的父亲说。
于是埃梅因开始说:初代家主建立基业以后,他和白色魔女诞生了聪颖的独子,他是个对士兵极其严厉的狂战士,时常不着家,很少教育他的儿子。
埃梅因是在保姆无尽的宠爱中长大的纨绔子弟,也许是天生性格也在作怪,他剑术强悍,乃至一个人使两把单手大剑都能耍得虎虎生风,但是继承爵位之前就浪荡至极,总是溜出城堡与小混混勾肩搭背。
后来他认识了许多女人,其中包括三代家主夏绿蒂,名门望族的女儿。
二代家主埃梅因的情人、妾,数不胜数,有许多还是夏绿蒂帮他包办的。他们在那段纸醉金迷的放纵岁月生的孩子太多,使得家族的祝福变成了诅咒。
埃梅因的孩子们个顶个的聪明,野心十足,对爵位虎视眈眈。如同羽翼丰满的小鹰向老鹰挑衅,展露锋芒。那是个推崇竞争与权谋的时代,任何人为了获取权力不择手段,下毒、暗探、刺杀,种种行为乱到家主也无法掌握情报。
家族“祝福”先是害死了二代家主自己,又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内战,人民苦不堪言。
三代家主夏绿蒂不得不以公爵夫人的身份临时接管爵位,稳定现状。在她当政那些年,公爵封地的境况有所好转,但祸根已经埋下。
讽刺的是,最后成为公爵的男人,是尤里恩的父亲瓦谢尔·瓦伦图,他是最小也是魔法继承最弱的儿子,在子嗣的内乱之中只是最后出一次手,渔翁得利。
封地在公爵父亲接手的时候俨然一片狼藉,他只好花了数年时间搞改革。
他的确在商业上取得了一定成就,乃至影响大儿子从商,但他过于急功近利和激进了。
因为封地连年的自然灾害,他决定改善农民的生活。
不可否认他在许多方面是成功的,但是他的利农政策不像说给尤里恩听的那样好,触动了许多农场主和贵族的利益。
他们面对减免税收与放贷政策阳奉阴违,反而强制贷款加重农民负担,让他失去了民心。
为了不让二代家主其余子嗣的残旧势力影响到兵力,他必须通过多次改组和调动军队确保旧势力不再崛起。
但这些措施也导致军队忠诚度下降,产生了新的威胁。
正是这两步失败的棋被敌人发现。
婚礼当日。
“我们接到帝王的旨意,你大哥和拉琳公主的婚礼没有在瓦伦图家族的城堡举行,而是在官方港的避暑山庄。这是个美丽的庭院,距离京畿很近。我父亲之前寻欢作乐时买下来的,我们通常只在几年中的某个暑假去一次。但是我和帝王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乐意应邀赴约。”公爵父亲说,“结果我们陷进了敌人做的局。”
“官方港军队一直离我的权力中心较远,他们中的高级军官被利诱叛变。港口当局市长与憎恨我们的贵族有利益往来,皇家军队出击,他们保持了沉默。”
“婚礼上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氛围,守卫也喝醉了。当那些‘客人’闯入我的房间,为首者手持弓弩。我带来的一支骑兵亲卫团,他们……很英勇。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当攻击发起,我原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冲向武器架,拔起魔法剑和他们战斗。我发现我的能力却被减半和压制。不光是我,全体家族成员,他们的魔法全都失效。我们成了待宰的平民,被士兵屠杀殆尽。”
“只剩下你,尤里恩。因为他们不重视你,你也基本不使用‘魔法’,而我们重视和保护你,才让你有一线逃亡的可能。而你能做到这个份上很不错了。”
其他家主也纷纷表示欣慰。
他们口气平和,仿佛发生的事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互相之间说话的语气也如平辈一般,不计前嫌,忘却恩仇,只有二代家主埃梅因稍稍活跃一些。
这是因为魔法剑只收录了他们的记忆和剑技,死者没有心灵,不可能像生者那般鲜活。
尤里恩皱眉,这是以公爵视角看到的政变经过。
可为什么帝国要搞垮瓦伦图公爵家?他在火烧官方港后看到的白发老头又是哪个利益相关者?为什么琉雅以及不冻港得不到相关消息?为什么家族魔法在紧要关头失效了?
他想起自己面对黑色怪物的时候,浑身上下也使不出一丝力气来,不由得汗毛倒竖。
现在想这个没有用,他又不可能突然生成三千铁骑去帝国一通乱杀。
“我看我还是考虑稍微现实点的问题吧。”他拎着剑柄转了一圈,挽了个剑花。剑尖的寒光如同一道闪电,简直可以劈开万物生灵,“这把剑怎么用?”
“好问题,小子你终于有点上道了。”二代家主埃梅因说,“家族的魔法剑储存着历代家主的所有剑技。你要充满信念。还记得剑刚出鞘时你的心情吗?想象那个时候激动万分的自己,然后使用它。剑技如同水流,会自然而然顺着剑当中的魔法流向你的身体。”
“你所要做的只是,感受它。”
尤里恩依言闭目,一霎那间,魔法剑中所有说话的人声都消失了。记忆与幻影化作金色的实质,如浓郁而滚烫的流体包裹他的全身,在心灵中掀起惊涛骇浪。
心流如水,记忆片段闪现,他看到了瓦伦图家族的堡垒,矗立于群山的山巅之上;蒙尘的家主之位,翻开的羊皮纸书页;拱卫家族的骑士持标枪而立,守候门庭的女仆繁花般微笑。
他感到一阵激动,一种想要将这一切美好挽回的热切。他向前舞剑,脚步轻盈而灵活,剑锋划破空气,一招一式准确无误,直指向命运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