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他自己是什么人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
从本质上来讲,他是极为霸道的一个男人,他不接受自己不想要的世界,所以他对这种世界产生排斥。
过去的他,努力的让自己“认同”世界,到了最后,他还是发现,他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他无法对这个世界的东西熟视无睹。
到如今,他选择了“改变”。
他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模样,或许他心中早就有了改变世界的想法,潜藏在肉体深处的野心早就已经在酝酿,或许,菲娜如果没有在那山洞中安慰他,他同样会迈上如今的道路。或许,刚才的菲娜没有鼓励他,他也不会有所改变。
与其说是菲娜改变了他,倒不如说——菲娜是他改变自己的借口。
因为受到了菲娜的鼓励,所以他重新站了起来……曾经的勇者获得了重新站起来的理由。一直以来,他或许就需要一个理由。
于是菲娜给他了。
贾斯汀能够洞彻人心,他天生具备那样的能力。所以他确信,菲娜没有在欺骗他。所以他能够从菲娜这里获得力量。
展现出自己真实的模样。
于是,菲娜得以见到这个男人的吸引力。
是的,一直让菲娜感到怪异而别扭的东西,这个忸怩的男人按照菲娜过去的性格,根本不会多管。可在他那忸怩之下所藏着的东西,正是菲娜所喜欢的东西。
就像是她会想要建立庇护所,庇护那些弱小而无辜的人一样,某种意义上,贾斯汀和自己真的是一模一样。
他们拥有相同的意志,所以会相互吸引……所以贾斯汀会喜欢上自己,而自己则是总有些放不下贾斯汀。
……
战争是一定要发动的。
尼莫丝·克拉姆有一个梦想。
她要取代自己的姐姐。
玛莎·克拉姆,克拉姆王国当代的女王。用血腥而残忍的手段拥抱了国王的位置,而作为她的妹妹,想要登临王座,则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她需要比她姐姐更加卓越的功勋,她需要比她姐姐更加强大的力量,更加庞大的势力——她必须要发动战争。
事实上,自己的姐姐在筹备战争发动的事情,她打算怎么做尼莫丝大概有一些想法。但这却是两回事儿。
由自己主导的战争,和由姐姐主导的战争,是两回事儿。
过去,自己的姐姐加入勇者小队,在勇者小队中获得了成长,让她的实力空前的提升,最终得到了王位。那时候自己被落下了,无法追赶自己姐姐的脚步。
所以她来见了贾斯汀,见了这个让自己姐姐发生蜕变的男人。可这个男人是如此的让人失望——失望的同时,却又让她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不过是这种程度的男人,空有一些实力罢了。如此说来,借由这个男人产生蜕变的姐姐,也不过是如此。
并非她不可战胜的对象。
即便是没有贾斯汀,她就不能指认其他王国和魔族串通吗?当然可以,尽管不如勇者的证词富有说服力,尽管难以做成铁证……或许大义的名分不足够背负。但只要战争能够发动,她就有信心征服邻国。
那是一个面积只有克拉姆王国五分之一大小的小王国。和克拉姆王国之间的差距不只是体现在领土上,经济,军事——各方面的数字都差了太多。
只要战争发动,尼莫丝有信心在一个月内就让对方投降。
她离开了德落第堡。
如今的她,羽翼已经丰满,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就必须要脱离自己姐姐的视线,对外战争是最好给她“发育”的机会。
然而,名为贾斯汀的男人再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
“贾斯汀先生,您这又是做什么?”尼莫丝疑惑的看着贾斯汀,她晃了晃自己的箱子,“我正打算离开德落第堡,您是来送我的吗?”
“从你的马车上下来,尼莫丝。”贾斯汀平静的对尼莫丝说,“我不想让无辜的人牵扯其中。”
尼莫丝从贾斯汀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不由得皱起眉头,眼睛微眯:“你看上去做出了什么决定。贾斯汀。”
贾斯汀笑了,他说:“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尼莫丝。我拥有强大的力量,我的意志就是律法。我想要律法成为什么样子,律法就应该是什么样子。律法由我来定义。所以,你触犯了战争罪,尼莫丝。我将要制裁想要发动战争的你。”
尼莫丝坐在马车上看了贾斯汀很久,她才像是恍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贾斯汀在说什么:“哈哈!哈哈哈!贾斯汀!你真有趣!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哈哈哈!简直不可思议!你发生了什么?是菲娜?是你自己——还是因为我?有趣!有趣!!!”
她纵身一跃,从马车上跳下:“回去!告诉其他人,离这里越远越好。如果我被制裁了,告诉我姐姐,是贾斯汀做得。”
她的车夫自然是她的亲信,她的亲信,自然就理解此刻是什么样的局面。
“菲娜!你在吧?我的剑还来!”
隐藏在黑暗中的菲娜瘪了瘪嘴,她把紫色的短剑和碧绿的大剑朝着尼莫丝丢了过去:“算我借你的,之后记得还给我!”
她可真不要脸,这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想到这里,尼莫丝笑着说:“啊!如果我没有被制裁的话,我会还给你的!”
两人的气势都在以一种极为恐怖的方式拔高。
在骑士的训练场进行的对决。两人都在约束自己的力量,尽管他们也是认真在决斗,可整个训练场其实都没有怎么受到破坏,战斗在两人的控制之中进行。
然而此刻,在德落第堡的城门外,两人的气势攀登到了一个极致。菲娜可以确信,这一次,两个人不会再约束任何的力量,将要释放他们全部的力量。
盗贼少女连忙拉开了几百米的距离,想了想,可能还是不够,又接连拉出去很长的一段距离,直到她都要看不清两个人了,才停住自己的脚步。
然后——恐怖的对决就发生了。
骇人的剑气轻而易举的将通往德落第堡的青石路化为两半,在地面上留下深刻的痕迹,远处的树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过,竟然齐齐拦腰折断!
两人的动作同样不为人捕捉,两人的力量却都被使用到了极致——
可结果是不同的。
菲娜能够看见。此刻的尼莫丝,根本不是贾斯汀的对手。
贾斯汀的剑很沉重。
最开始主动向贾斯汀发起进攻的尼莫丝,光是防守就用尽了全力。
而贾斯汀此刻只用了一个技能。
名为“月光斩”的技能。
这个技能是从上而下,划过一道像是月光弧度的剑法。是很多剑士们都会使用的剑法,根据使用者的强弱,月光斩显露出的痕迹会有很大的不同。
贾斯汀手中的月光斩,毫无疑问的事完美的月光斩。因为他的剑真的像是黑夜中的月光。但正是这看起来轻飘飘的月光——
尼莫丝用短剑防守,会被直接劈飞,用大剑防守,则是直接被劈入地下。
贾斯汀没有使用别的任何技术,他就用这么一招。从上而下,从上而下,从上而下——反复的,一剑又一剑的……就像是某个锻造师在锻造铁块一样,映照在菲娜的视野中,她很难认为这是剑术的对决。
她已经注意到了尼莫丝颤抖的手脚。
那大概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接下贾斯汀攻击。本身受到的强烈冲击以及她自己身体发出的警告。
她多半,不能抵挡太久了。
即便是战斗的外行,也能够看出来局面上的优劣,贾斯汀就这样不停的使用月光斩,尼莫丝根本没办法变招。
不挡就会直接被劈成两半,挡了就会因为强大的力量而让自己的身体暂时陷入僵直,尽管这个时间极为短暂,但却让她无法从这“月光斩地狱”中脱离。
这就是贾斯汀的剑术,这就是曾经一度抵达魔王城的强者的战斗方式?
简直可以说是赖皮。
他的实力就碾压自己到了这种程度吗?
尼莫丝没办法相信这一点,她不是没有和强者对决过。她也是置身于世界“最强”那批人当中的一员。可竟然被贾斯汀这样压着打吗?她几乎都已经预见了自己被贾斯汀战胜的结局。战斗就这样持续,她只有输了——甚至一下都没办法还手。
姐姐也有这么强大吗?
他之前和现在,到底有什么不同?难道说自己的意志,在他的面前,就如此的不堪一击吗?难道说一直在妄想,不能够直面现实的是自己吗?
尼莫丝咬紧了牙关,她不能接受!
仅仅是一个贾斯汀而已!仅仅是一个放弃了他自己使命的勇者而已!她怎么可能就在这种地方——在这种地方停住脚步!!
“贾斯汀!!!!”
尼莫丝极为没有形象的大喊着贾斯汀的名字。体内的力量奔涌到了极限。甚至于超越她原有的极限,终于头一次的挡开了贾斯汀的月光斩,这一次,僵直的不是她,而是贾斯汀。
“十字交叉斩!!”
一把大剑,一把短剑。交错出击——这是很简单的剑术,却也是尼莫丝的绝招。
她要在这里,斩断自己对姐姐的恐惧!
略微僵直的贾斯汀窥见了这一击十字交叉斩,他的选择是……
月光斩。
仍然是月光斩。
比刚才更快,更重的月光斩。
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