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佩乌斯小姐需要什么样的坩埚和材料呢？”
在与林富贵交谈许久后，程明玥向一旁静静喝茶的米尔勒菲问道。
米尔勒菲没有说话，她轻轻抬起手将一张凭空显现的白纸递到了程明玥的面前。
程明玥打量起那张写满湛蓝色闪烁字体的单子，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了几分。
米尔勒菲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垂着眼眉，没有想要关注程明玥表情的意思，她轻声道：“如果您这里有单子上的物品，请提供给我，我会进行等价的交换；如果没有的话也没有关系，烦请告知我，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程明玥看向米尔勒菲，面前这位美人如一潭藏匿于森林深处的清泉一般不为外物所动，她静静的等待着程明玥的答复，无论这个答复是“有”或者“没有”，她都可以欣然接受。
没有获得时的欣喜。
没有失去时的不快。
冰冷清白，就像是盛开在冬日大雪之中的白玫瑰，因为本就不应存在，所以泰然自若的演绎着幻想似的自我……
米尔勒菲手中茶杯放下，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回响，她抬起了无比清澈却又深藏着混沌的眸子，清冷平淡、无表情的注视着程明玥……等待她开口，给一个无所谓的答复。
“……单子上的东西，我这里都有的。”程明玥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那真是帮大忙了，请问我需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等价交换，理所应当的提问。
程明玥摇了摇头，道：“不需要，采佩乌斯小姐直接拿走就好了。”
程明玥的话语让米尔勒菲愣住了，她低下头、微微侧着脑袋陷入了沉思，期间，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林富贵，又十分认真的看了看程明玥——
“您认真的？”
“嗯，采佩乌斯……不，米尔勒菲小姐是富贵的朋友，那么就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那么就不必在意那么多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扬起手道：“库房在这边，请吧。”
米尔勒菲转头看了一眼林富贵。
林富贵无言的点了点头。
二人随即站起，跟着程明玥的脚步向着库房走去。
……
……
“我还以为你也变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程明玥瞧着林富贵的眉眼轻声说道。
“哦？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富贵笑着问道，并顺手喝了一口刚刚装进保温杯里的茶水。
二人立在库房的一角，米尔勒菲则专心致志的在库房的各处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没什么，只是单纯的感慨罢了。”程明玥苦笑着摇了摇头。
林富贵也没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毕竟他从来没有对别人的内心想法刨根问底儿的习惯。
“话说回来，真的不用我们给你点什么吗？感觉那单子上的东西都不便宜……”
“不用了，我不挣你们的钱……呵，其实说到底，我经营的就是个赔钱的买卖……
大学毕业之后，家里就对我说了——‘虽然你不能继承家业，但至少也要经营一些和家族事业有关的生意’，所以老爹就给我盘下了这个门面，让我在这里发霉，打发时间……”
程明玥说着，脸上的苦涩也在逐渐加重，仿佛被灌下毒药似的，她原本和善的脸庞此刻也变得越发难看。
林富贵没有想要打断她的意思，他就这样喝着茶水，静静听着她的倾诉。
“而这样结果就是……我呆在这里，看着我不怎么了解、不怎么中意的各种藏品，日复一日的消磨时光……既没法变得冷酷融入魔道世界，也无法做一个无知的人活在平常的社会里，于是就这样以半吊子的身份过着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那抹笑容是如此的灿烂，同时也是如此的无奈与痛苦。
林富贵叹了口气，他没有说安慰的话，只是从兜里掏出两颗薄荷糖递给她。
“虽然不是你喜欢的柠檬味儿，但也挺好吃的。”他轻声道。
程明玥接过糖果，她看看林富贵，又瞧瞧手心的糖果，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她没有吃那颗糖果。
“你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她问道。
林富贵耸了耸肩，道：“还好吧，东奔西跑，忙这忙那……不过工资还行，所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这样啊，感觉你过得还可以呢。”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叔叔阿姨还好吗？”
“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个……你现在……”程明玥一下子有些局促了起来，她悄悄看着林富贵，脸颊映出太阳的红霞，呼吸也隐约变得急促了些许。
“啊，对了，明玥，你说老墨他现在入门学习咱们用的玩意儿的话，将来能在魔道世界立足吗？”
林富贵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程明玥的提问。
程明玥愣住了，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笑意退怯了几分，后退一步后，左脚足尖局促不安的点着地板。
她苦笑道：“我想……富贵你应该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生在这个世界、遵从这个世界规则的我们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她走到了林富贵的面前，漆黑如宝石的眼眸用严正的光芒注视着他——
“富贵，你是个天才，至少在我们这一代里，你绝对是实打实的天才，你的天赋高到足以让你师父那样的人都忍不住收你为徒，可就是如此天才的你，经过从小到大、日复一日的修习后也不过是个同行口中的‘不入流术士’……至于墨林霄，没有丝毫基础的他从一个已经可以称得上定型的年纪开始学起，你觉得他能达到什么境界？”
轻柔的话语落地的瞬间，林富贵就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原本他只是想支开话题，可是自己问出来了的问题却引出了一个更大的问题、他不想面对的问题——
墨林霄的未来。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半开玩笑的回了一句：“万一老墨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呢？”
“噗哈……开什么玩笑呢，富贵？”
程明玥笑了笑，接着便没有再笑。
二人不再交谈，直到米尔勒菲抱着一个大纸袋回到二人面前。
“选好了。”这个冷面如霜的美人脸上第一次露出带着“幸福”意味的满足神采。
……
……
没过多久，林富贵和米尔勒菲便离开了。
程明玥没有挽留，她是这样说的——
“快到饭点儿了，但是这次没有提前准备时间，所以下次再招待你们好了，毕竟……咱们的时间还很长，不是吗？”
林富贵面对这位久别重逢的朋友，虽然还有很多想说的，但是却什么都没说，毕竟就像程明玥说的那样——时间还很长。
米尔勒菲也没有白拿米尔勒菲的东西，她为她留下了一张带金箔的书签，并嘱咐道——
“遇到危险时攥紧这书签默念我的名字，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赶到你的面前来帮你——我们是朋友。”
林富贵看着二人交谈时没发一言，他只是在一旁抑制着自己想要露出姨母笑的心情，防止自己的笑意浮现脸庞。
但程明玥好像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她瞥了他一眼，微微吐了吐舌尖冲林富贵做了个鬼脸，便送着二人离开了。
“所以，米尔勒菲小姐，你想用这些材料做什么？”
路边的小吃店内，林富贵一边搅拌着自己的牛肉汤面一边向米尔勒菲问道。
米尔勒菲没有回答林富贵的话，她正在聚精会神的品尝着面前的牛奶水晶糕，仿佛是对这味道有所认可似的，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开始搅拌自己面前的牛肉烩面。
林富贵见此情景已经有些习惯了，他也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面条上。
“……是不是有点咸啊？”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买瓶矿泉水并顺便给米尔勒菲递上一瓶时，米尔勒菲忽然抬起头来向他提问——
“你知道‘夜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