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侧的挤压感令明钰有些不知所措。
床边,夜莺固执地环着明钰的腰,埋着脑袋,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开。
卧室里,露娜惬意地趴在床柜上边,时刻关注着女主人与小主人的互动。
却见女主人伸出手一边摸摸头,一边不断说着安慰的话,似乎在尝试着稳定小主人的情绪。
摸着摸着,夜莺的身体有些发软,头顶不自觉地翘起了一撮金毛。
鹤立鸡群的呆毛在风中摇曳。
明钰安抚了半天也不见效果,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表示愿意留下来,陪在夜莺身边。
既然如此,今晚就没办法睡沙发了。
只能拖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将就着眯上一晚。
撞见命案现场,又闻了血腥味,小夜莺恐怕是吓坏了。
明钰刚想起身去找椅子,又被夜莺扣住了手腕,拖着不让离开。
“不要走……”
“放心,我只是去找椅子,今晚就坐在房间里,一直陪着你。”
“椅子?不需要……明钰姐姐,我们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夜莺咽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气道。
“啊?”
明钰睁大了眼睛。
小夜莺想和自己睡同一张床?
这……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可一时间又没想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男女授受不亲?呃……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明钰又被戳了痛处,心里一阵苦涩。
好像,不太好拒绝。
怎么办?
而且,连续睡了两天沙发,明钰着实有点想念自己的床。于是,她开始认真考虑夜莺的提议。
不对啊,既然小夜莺同意分享,那自己为什么要犹豫推辞呢?就因为那残留的、可怜的男性尊严吗?
有句话说得好,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我去关灯,很快回来。”
“……嗯。”
夜莺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借助露娜的视野,她目送着明钰离开房间,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但很快又被“期待”填满。
这一次,她的期待没有再落空。
黑暗中,明钰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咬牙,翻身躺了下去,钻进了夜莺早早暖好的被窝里。
过度劳累的腰椎卸下负重,深陷名为“被窝”的温柔乡,每一节椎骨都仿佛在呻吟。
一个字,爽。
沿途而上的愉悦感直冲天灵盖。
日思夜想的床铺,心心念念的被窝,终于……回来了,都回来了。
自打出海狩猎「耶梦加得」以来,明钰再也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体验过如此令人着迷的感觉。
果然,还得是自己的小窝最能治愈身心。
或许是因为太过舒适,明钰刚一躺下,睡意便难以抑制地涌了上来。
“小夜莺,晚安……”
明钰勾起食指磨蹭着女孩的脸蛋,眼睛已经有点睁不开了,上下眼皮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
道完“晚安”,她缩回手,将身子重新翻了回来,平躺着阖上眼眸。
这段时间确实有点累。
本来明钰就要睡着了,手臂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让她心中一跳,当即褪去几分睡意。
睁开眼睛,视线下移,却见夜莺抱着自己的一只手臂,将脑袋枕在自己的颈窝上。
“怎么了?”
“明钰姐姐……你好香啊。”
夜莺将鼻尖凑近,温热的气息在明钰颈侧游走。
闻言,明钰愣了愣。
“是吗?”
回过神来,她也伸出手,扯着领口嗅了嗅。
没闻出来什么味道啊?
奇怪了。
夜莺这番话颇令她费解,明钰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明钰姐姐,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的鼻子可是非常灵敏的哦……”
夜莺忽然又加了些许力道,明钰的手臂抱得更紧了,脆嫩的嗓音逐渐哽咽起来。
“就算是有人往我的杯子里滴墨水、倒粉笔灰,我也能闻得出来……”
“可是,我得装作没有发现,忍着喝下去,然后在没人的地方痛快地呕吐出来……”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呢,明钰姐姐……”
“米莎阿姨说,父亲是海兽猎人,十有八九会死在大海上,再也回不来了……她说的是真的吗?”
哪怕声音带上颤意,她的吐字依然清晰。
明钰感受着滑落颈窝的湿润,满脑袋都是夜莺那句“父亲……再也回不来了”,困意消失殆尽,难言的复杂情绪填满心头。
瞒不住了吗……
还是说,从一开始就……
无论如何,明钰都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理由和想法了。纠结过后,她决定将自己所知的、有关维克托一切,都向小夜莺和盘托出。
“对不起……”
“我没能把维克托从地狱里拖出来……”
……
明钰睡不着觉了。
一直到深夜,小夜莺向她讲述了曾被欺负的糟糕经历,倾诉了满腹的苦痛与悲楚,控诉了一切不愿回忆起的人与事。
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孩子,会遇上这么多的糟心事。如此看来,也难怪初遇夜莺时,女孩会表现出那般了无生气的模样。
错的不是夜莺。
但,这样的话,小夜莺也许真的不适合再回到教会学校,而明钰必须再为她的将来另作打算。
既然不往学校去,那如果考虑请一位老师来家里教导夜莺……
教会学校的修女是不会擅自离开岗位的,而邀请清水铃音来教小夜莺,高等学院的知识又太过深奥了……
难道,只能亲自上了吗?
明钰倒吸一口凉气,努力回忆着被抛开十多年的知识,试图找回当初那个无所不能的学神“明钰”。
十五岁的他温文尔雅,而现在的她却只会砍砍砍。
所以青春啊,它强得可怕。
就算忘的差不多了也没关系,只是一些基础知识,大不了再重新学一遍。只要让小夜莺迈过选拔考试这一关,她就能够功成身退了。
暂且,就这么决定了。
明钰将女孩往怀里揽了揽,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在无言的安慰下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
明钰早早起身,挣脱夜莺八爪鱼般手脚并用的束缚,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前两日,有关S级猎人授勋仪式的事情,她暂时没来得及处理。估摸着,今日就要举行那所谓授勋仪式了。
将病历资料与辞职信发送给总部客服后,没过多久,通讯耳麦就开始“滴滴滴”地交换个不停。
明钰接通了来自总部通讯。
“你好,我是明钰,你是哪位?”
“是我,姜尘……你小子,这么久没见,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通讯那头,年长的、被岁月腐蚀过的声线里充满了疑惑。
听道对方自报家门,明钰微微一愣。
“老教官?”
“是我。”
“有事吗?”
“我带出来的小混蛋刚上了S级就要退役,你说有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