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上都露着相当癫狂的笑容。
这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千绘理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士兵一边狞笑着,一边追着着一对母女,就像是戏耍猎物的捕食者。
“妈妈——妈妈——”
一刀捅入,然后缓缓拔出,看着痉挛的尸体抽搐着倒下,听着一旁幼童无助的哭泣声——他露出了满足的表情,然后一刀将旁边的孩子也送去团圆。
碎裂骨头的刀,已经有了明显的缺口,滴落着红黑相间的液体,不知混合了多少人的血液。
侵略中的军队,本来就只是野兽的集合罢了——在这里寻求人性,似乎是对于道德操守的一种高看。他们出于欲望接受了侵略,便没有必要在这种正当化的场地顾虑。
这是施虐者的乐园。
闯入了诊所的那个克萨诺斯士兵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动作也不由得放缓了一瞬。而在他身边,一个靠近门的女人苍白着脸,尖声大叫了起来,将其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地用佩剑斩断了她的身躯。
看着剑上的鲜血,骚动不安的周围,以及女人的尸体,士兵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地,慢慢地重新恢复了嗜虐的笑容。
*
*
诊所的人被赶到了外面的空地上——连同从四面八方如同被驱赶的老鼠般的村民,一同被集中到了此处。
开始了处决。
到处都是喊着亲人名字的哭泣声,狞笑声以及哀嚎。
因为这些都不是真实之物而袖手旁观,因为这是游戏而什么也不去拯救……
根本不知道这样子做是不是正确的。
没有任何人在作出决定前想到这一层,包括千绘理自己。
千绘理惶惶地看着面前红白相间的屠杀,已经有些呆然。弹幕留言更是因为“救与不救”开始争论了起来。
:[场面做的好血腥啊,很有真实感……呜哇,那个不会是什么内脏吧]
:[出手救一下村民吧,真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样的屠杀也太过于残忍了]
:[没有必要。你之所以觉得残忍,只是因为这些事情展现在眼前而已——如果换个画风,将其变成横板2d,你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波澜。所以客观来讲,你根本没必要为了一堆数据而动情]
:[你没看见小千帆现在露出很难受的样子吗?!玩游戏又何必过于执着于目的啊——内心感到满足不才是最重要的吗?!现在只有出手才能减轻罪恶感了啊]
:[确实,既然救与不救都是自己选择游玩的方式,那肯定最后也是由自己来做出选择啊——你们又有什么好吵的,对着别人指手画脚]
:[那希望等会儿杀到陌然的时候,你们也能笑得出来]
:[只救她不就好了]
:[那不就只是伪善吗——因为这种理由而救她,但她实际上并没有和其它村民有任何区别,她只是先和你认识了几个小时而已啊]
:[是谁说过做人就一定要做善人阵营?只救自己想救的人不是很正常吗?你要是觉得看不下去,那你就上线想办法跨越关隘来这里做出些改变啊。]
:[这种事情……绝对是三观有些地方坏掉了吧。想要救下弱小事物的心情怎么会是错的……]
:[你自以为是的同情心泛滥,只能满足你自己一个人的渴求——怜悯与正确从来就是毫不相关的两个词语。是谁告诉你,一时兴起的帮助就能引导向正确的结果?]
:[说出这种话的家伙,就算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也只会喊着一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话,然后逃之夭夭吧——不过是一些渣滓罢了,只顾着自己的利益,用理性当作借口]
:[那想必你们肯定会喊着什么友情啊羁绊啊,然后冲上去直接送死吧(笑)。真那么有行动力,为什么世界大战的时候不见你们去当填线士兵?]
“……”
屠杀还在继续。躺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剩下的人们惶恐不安地聚集在一起,拼命地向着深处拥挤,害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医师夫妇、千绘理和陌然则是被一个穿着不太一样的士兵单独拎了出来,用刀抵着脖子,跪坐在一旁看着这场屠杀。
中途有些杀红了眼的士兵怒吼着抽刀砍杀过来,都被他一一拦下,然后大声斥责地打发走了。
“这四个人是什么,格朗多——医师?”
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慢悠悠的脚步声,在哀鸿遍野的这一方空间中显得格格不入。千绘理等人身旁的士兵马上立正问好,并回答了对方的问话:
“是……!报告辛耶中尉。这四人是村子里的医师,我便将他们俘虏了出来,希望能作为我军后勤,贡献力量!”
格朗多挺直腰杆这样回答着,而额前挂下一缕刘海的辛耶则是抬起了死鱼眼,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四人。
就算是穿着正规的军装,也遮掩不住他全身流露出的痞子气息。
“杀了……倒也没有必要呢。如你所说,后勤到了战争中后期只会成为稀缺资源,让他们留下一命也不是不行……”
“我是不会帮助帝国的士兵的。”
一句话打断了辛耶的低语,让他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头,闭上嘴巴冷冷地看向说出这句话的中年女人。
“哦?”
陌然脸色惨白地看向了中年女人,全身都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了起来——千绘理也瞪大了眼睛看向一脸淡然的中年女人,完全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放弃活命。
辛耶的死鱼眼转了转。
“活命的机会——不要么?”
“别开玩笑了……救你们一人,让你们再杀掉我们几十上百人,就像,现在这样?”中年女人用仿佛看待杂碎般的眼神,狠厉地瞪了辛耶一眼,毫无惧色。
一旁同样跪坐着的中年男人则是苦笑了一声,然后慢慢开口道:
“虽然畏惧死亡,但很遗憾,我也和我爱人是一个想法——我不会帮助帝国的士兵的。”
“叔叔,阿姨!”
陌然如同雏鸟般忍不住惨叫出声,急促地开始喘息起来,不顾身旁的刀刃,爬向了医师夫妇,死死抓住了他们的手,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了她们。
他们摇了摇头。
“呵呵……”辛耶阴沉着脸,用相当不妙的语调嘲讽般地笑着,声音顿挫而充斥着不耐烦——他的眼神里的杀意已经开始溢出。
“真感人,那我便让你们全——”
“报告辛耶中尉!此两人既然不服管教,我便将代您执行处决,绝不姑息!完事之后我会将剩余两人带回俘虏营,严加看管,请不必操心!”
一旁的格朗多不知是故意还是完全没注意到,大声地打断了辛耶的话语,用相当清晰的语调说出了上面那番话——而辛耶则是噎了噎,散发出恐怖的气息瞪向格朗多。
格朗多承受着铺天盖地的压力,丝毫不心虚地看了回去。
辛耶不悦地咂了咂嘴,“啧”地吸了一口气。
“格朗多,少给我卖弄你的小聪明——下次在让我感到不爽前,就把事情给办好。”
“是!非常抱歉!辛耶中尉!”
格朗多大声回应,挺直腰杆行了一个军礼。
辛耶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再三眯眼审视格朗多,然后慢慢地走到远处的一棵树下,坐了下来——他遥遥地看着格朗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用危险的眼神示意格朗多马上开始处刑。
格朗多收回目送的目光,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千绘理和陌然。
“你们转过头去吧——我不会让他们感到痛苦的。”
“不……不要……”
陌然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边用力地摇着脑袋,一边满面泪痕地抱住了中年女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放开吧……”
“如果叔叔和阿姨都不要活着了,那我——”
陌然的话还没说完,格朗多便面色大变,兀地一掌斜劈在了陌然的脖颈处——她闷哼一声,身躯变软,直接晕厥了过去,眼角犹带着未干涸的水渍,呼吸急促。
远处的辛耶发出模糊的笑声,紧紧盯着这边,一秒也不肯移开视线。
中年女人将陌然瘫软的身躯轻轻推给了张开双臂的千绘理,然后第一次睁眼凝视着千绘理,仿佛要看透些什么一般。
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地收回了视线。
千绘理神色黯淡地抱着陌然的身体。
中年女人又看向了眯起眼睛的格朗多,然后和丈夫一起低下了脑袋。
“谢谢您……小女拜托给您了。请立刻动手吧。”
远处的辛耶传递来不耐烦的眼神,似乎也在催促着格朗多。
格朗多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跪坐着低下了脑袋的医师夫妇,挺直腰杆将军刀高高举起。
军刀的刀面明晃晃的,反射着太阳的刺目光线。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