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空气中已充满了**的臭味,犬山这边,却出人意料地没人敢对她动手动脚。相反的,男人们将全身麻痹的她平放在一个颇为精致的轿子上,还在她身边摆满了珍贵的肉干和水果。
白兔把无人问津的哥哥拖到一边,好心地为他处理伤口。她的哥哥如同一头失败的狮子,嘟哝着,咒骂着,却再也燃不起斗志。刚能活动,他就一瘸一拐地,灰溜溜地离开了。
送走哥哥,白兔看向索菲亚。
新首领很重视这个给他带来好运的战利品,要不是她一脚“正巧”踢在旧首领的伤处,他可能还没那么快找到对手的弱点。因此,整个宴会上,他都扛着索菲亚到处耀武扬威,分秒舍不得放下,这也让白兔完全没有和她交流的机会。
【那个姑娘,她究竟想做什么?哥哥被打败,她依旧逃不出去,那个厉害的姑娘又中了绿龙毒素无法动弹,很快就会成为沙虫的祭品,难道她想像我们一样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吗?】
纵观整个事件,似乎背叛了索菲亚等人的白兔自己,才是唯一的幸存者。孩子免于被献祭,自己也逃离了哥哥的虐待,本该高兴的两件事,却让白兔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
但是看索菲亚的表现,丝毫不像是自暴自弃的样子,难道这神奇的外来人,还留了什么后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宴会的尾声,新首领一声长啸,众人一呼百应。他们跳着古怪的舞蹈,默契地抬起载着犬山的轿子,男女老少一路欢歌,向着沙漠深处走去。
白兔知道结局。她本想去找自己的孩子,却鬼使神差地跟上了人群。
今夜的照明格外充足,仿佛有一轮皓月正悬于当空。整片沙漠在这无源之光的映照下现出华丽的银白色,人们的双脚,为这银白的画布踩上粒粒墨点。
白沙夜,献祭之夜。人类为沙虫献上活祭,沙虫允许人类在它的巨口下苟延残喘。人们相信,沙虫之所以不轻而易举地摧毁聚落,正是这古老的献祭在起作用。
人们最终到达的,是白天白兔初遇犬山等人的那片遗迹,也正是多年前,白兔偶然离开这座生态球的地方。自从被时隙守卫抓回来后,她几乎每天都要冒着被沙虫生吞的风险来这里转转,就是想要找到当年那条通道,再溜出去,真正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
新首领指挥众人把轿子固定在遗迹中心的平台上,接着逃命似的爬上高处的石头建筑。他们对着沙漠呼喊,拼命敲打手里的锅碗瓢盆,不多时,远处便拱起一座巨大的沙丘,并迅速朝这边靠拢!
白兔茫然地看着场地中央的犬山。一瞬间,她有种冲下去救她的冲动;尽管只相处了短短半日,这些外来者的友善就已经深深吸引了她。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坚定,可以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外来者因自己的背叛而送命;但同时,她又拼命地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保持理智,毕竟家里还有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孩子等着自己照顾。
“最后的机会。不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索菲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白兔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正站在新首领的身边,而索菲亚正惬意地坐在首领肩上向她说话。
“还想逃走?怎么做,你一个人?”白兔回答道。
二人说的都是通用语,新首领一句都没听懂。他偏头看了一眼,只当索菲亚是因害怕向身边人求救。
“没时间解释,我只说结论——离开这里的唯一方法,在沙虫肚子里。如果你相信我,就同我们一起,被沙虫吞掉。”
“可是我对你们……”
“换做是我们,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白兔小姐,你是个伟大的母亲,在千万种可能中,只有不足十种能让你的麻吉瓦活到现在,而你实现了这个奇迹。但是,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就是因为它太过稀缺。那孩子,一直被遗传病痛所折磨,无论如何活不过两年,奇迹不会再现。”
索菲亚眯起眼睛看向远方,沙虫已到达遗迹边缘,留给她和白兔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怪你。如果你能跟我们一起出去,为我们带路,我保证会带你游历塔都,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白兔退后两步,眉头紧锁,最后痛苦地摇了摇头:“麻吉瓦,我……”
索菲亚叹了口气,突然从新首领肩上一跃而下!
男人下意识地去抓,却“巧合”地偏了一点点,几乎是让索菲亚从指缝中掉了出去;男人的身高,加上遗迹建筑的高度,娇小的索菲亚本该摔个粉身碎骨,而地面上却“幸运”的有一堆沙子,减缓了冲击。
噗嗤,沙砾四溅,索菲亚拼命爬出来,向着犬山跑去。新首领懊恼地大吼,却不敢跳下去追,因沙虫已经从沙地爬上了遗迹中心的砖石,正从另一个方向朝着犬山蜿蜒而行。
这里,是波勒斯·库马尔的试验场。他研究人类遗传基因的劣化,他用沙虫控制试验对象的数量,他命试验对象定期献上活祭、由沙虫带去生态球外的实验室,然后交给时隙守卫的量产型来解剖研究。
这些秘密,原本只剩Nova和时隙守卫知道。然而索菲亚,却在无数可能的时间线之中,探明了这一真相。只要给她一个线索,加上足够的魔力与时间,她便能知晓任何事情。
所谓高阶祭司,就是这种超脱常理、半神一样的存在。尽管历代预言者普遍都没什么战斗力,却总能与纯洁者、审判者平起平坐,这就是原因。
然而问题是,时隙守卫驯养的沙虫,只要求带一个活祭到实验室。对于其他任何闯入祭祀场的生物,它是不介意加道小菜的。
索菲亚的脚步带来的震动,理所当然地吸引了沙虫。它一个近乎直角的转弯,径直朝索菲亚扑来!
沙虫有两个体腔,暂存食物的储腔与消化食物的消化腔。既然是活祭,必然吞下后储存在储腔之内。只要靠近作为活祭的犬山让它一口吞吃,迫于时隙守卫的压力,它就只能把两人一同放进储腔了。
但是,似乎来不及。
血盆大口近在眼前,挂在沙虫触须上的骷髅咯咯作响。索菲亚大叫道:“犬山姐妹!!”
一道身影腾跃而起,一掌一脚撑着沙虫的嘴,另一脚踏碎岩石,拖出一道长长的沟壑。重力魔法发动,高挑的身影不动如山。本该全身麻痹的犬山狂牙,突然跳起来表演了一段脚刹停龙车!
“呜——我还以为预言出错了!你没事吧?刚才是还在麻痹吗?”索菲亚跑到犬山身边,差点都吓哭出来了。按照她的预言,放了那么久的绿龙毒素根本影响不到犬山,自己刚刚跳下来的时候她就应该接住才对。
“没,没四,色头有点麻。刚刚,不,不小心碎凿惹……不好意施。”犬山红着脸说道。
她回过头,向着远处的白兔,伸出空着的手。
震惊,欣喜,担忧,恐惧,失落。白兔的心头一时五味陈杂。她没有回应犬山的邀请,捂着脑袋,拼命跑开了。
索菲亚失望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你真的,属于这里吗?”
她抱着犬山的腰,二人主动向后一倒,跌入沙虫腹中。地面隆隆作响,地下隐藏的通道打开,沙虫不甘心地一猛子扎入黄沙,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