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柳凝眉的先例，偃狐这次整理起陌生情报来驾轻就熟得多。
自己这个妻子是偃尊给他安排的，但对方无论身份地位都较偃狐只高不低。听偃尊的转述，对方不但答应了偃府的求亲，还有两年之间夫妻双方不必见面的约定。当其时偃狐正不能起身，若要洞房花烛偃尊还得假扮亲弟，虽然大占便宜，还是有暴露的风险。听到这种要求自然是忙不迭答应。双方一拍即合，就那么不见一面的成了亲。
所以说偃狐跟自己的妻子其实到现在连一面都还没见过。
偃狐琢磨着对自己从没见过的妻子该是什么反应。
但既然是没见过，这姑娘眼睛里的关怀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
偃狐一把抓住了那素衣少女的小手，五指交叠紧扣，翻过来垂在身旁，拉着她一同步入前厅。反正是自己媳妇，牵牵小手会见宾客应该没什么吧。
也许是他动作太快，少女仅是讶然惊呼一声，却来不及反抗就被他带着往回走。
前厅那一男一女本等待了大半个时辰，已有些恼了，忽见一名少年人走进厅来。他长发垂落着，仔细看亦未着靴，身上一袭白衣，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疏朗清野。少年生得很好看，是会让女子见面时忍不住脸红的好看。但他似乎却不自知，这点更让人莫名欣赏，嘴角的微笑有着让人轻易心醉的风度。
男子忍不住站立起来，抱拳道：“这位就是偃二公子？”
女子讶异地瞧了一眼偃狐身旁的美丽少女：“莫非这位便是偃公子的如夫人？”
什么如夫人？就不能是我正牌夫人？
忽然偃狐犯了嘀咕，他好像还真的有个妾室。身边这姑娘该不会不是正妻，是侍妾？
偃狐还在琢磨，少女却挣脱了他的手，嫩颊生烟，粉面微红，有些惊慌地瞧着他。
少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忽然挣开。妾室就妾室，也不是不能牵吧？
然而这时却无心分析。少女肌肤雪腻柔软，刚握入手中时已觉软若无骨，仿佛拿着一堆温柔的细雪。此时挣了开去，掌中尤剩一抹酥滑，叫人怅然若失之余却又回味无穷。
少女面红道：“公子做什么？”
公子？
现在这个年代叫自己老公做公子很正常吗？
柳凝眉不知发生了什么，瞧得奇怪，进门劝道：“叔叔，怎么牵着丫鬟的手，灵儿做错了什么么？”
丫鬟？
好你个狗比偃尊啊，连丫鬟都长这样了？！
“灵儿？”
“是啊，当初是你带人家回来的，不记得了么？”
偃狐想了起来。
五年前，十四岁的偃二曾经收留过一对差点饿死街头的姐弟。姐姐的那个叫做灵映雪， 后来被他安排在府上做丫鬟。
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难怪她见到自己时是这个表情。算起来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面了。
“原来是这样，我这阵子卧床不起，是有些昏头了。”
偃狐看了一眼长势喜人的灵映雪，不由得啧啧称奇。想起还有正事，回过身来对厅中的两名客人道。
“让贵客见笑了，两位安好，我正是偃兵书。”
姿容不错，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六的女子先拱手道：“在下堂夏，见过偃公子。”
另一个年纪该是三十开外，有点学究气质的男子则慢悠悠地说道：“在下原光曙，见过偃公子。”
他们两人一开口，倒是让偃狐愣了一下。
根据嫂子柳凝眉介绍，他们是因为先给了钱，但偃家都没交货才上门催债的。可这两人文质彬彬，在府里等了超过大半个时辰还这样正襟危坐的样子却不太有追债的模样。
作为网龄相当于学龄的识图老狗，网络杨过，键盘强者，在偃狐浩如烟海的观影记录里没少了栩栩如生的追债画面。可是这两人的反应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是这个世界的催债本身就是这样子，还是这两人特别不一样。
他打量着两人，试探地问道：“原来是堂姑娘和原兄，我该识得二位么？”
堂夏不太客气地道：“公子贵人事忙，忙着跟自家的侍女卿卿我我，不记得我们也是应该的。不过要真是交付不出货来，那三倍的货款，还有您收下的五朵金灵芝，二百块海矿石，请您也如数奉还。”
原光曙有些责怪地看了堂夏一眼，和气地笑道：“偃二公子家大业大，兴许真的不记得了也不一定。偃公子，我们忽然来访也是唐突，先告一声罪。”
偃狐礼貌地点点头，对两人的态度更觉得怪。
“去岁六月，我们在偃家订了一批灵光宝匣，足有二百只。说好今年三月交付。今日已是七月初二了，我们却迟迟不见货物。”
用不着解释，偃狐大脑里已经自动跳出关于‘灵光宝匣’的一切资料。
【灵光宝匣
品级：玄等
描述：手掌大小的木匣，能收容百倍于自身的物体。前提是不能具有仙力/灵能/巫力/斗煞/浩然气。防御力能挡天阶高手三击，地阶高手一击。
要价：250两】
是收纳系的宝具啊。
“我们相信偃家的名声和偃二公子的人品能力，所以当时直接交付了全款。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为此事我们奔走两地，已是第四度来金城了。总算见到了公子金面，还请公子给我们一个说法。”
“原来是这样，是这笔单子啊……”
妈的狗比偃尊！肯定是他卷款带着他妈跑路了！
偃狐除了骂娘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生意上的事，哪怕是当初其实也不由偃二做主。他在工艺上技艺卓绝，天赋奇佳，见过的宝具过目不忘。几乎拿上手就能知道大半的制造原理。可毕竟人还年轻，当年倒下时生意都是交给大哥与二娘打理的。原主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跟偃家生意有关的信息。别说是发生在去年的这一笔了。
一旁安静的灵映雪忽然说道。
“这笔单子婢子记得。”
她嫣然俏立在偃狐身边，说话时态度凛然，平视两位债主，淡淡说道。
“去岁六月所订，负责的人是泰叔。灵光宝匣所需原料备齐，本来一切安然无虞，只差最后一步熔铸即可。偏生今年二月时，烧制宝匣的‘灵光火’被人故意熄灭。此火产自羽国，一来一回来往费时。所以不得不将订单推迟。”
堂夏冷笑道：“再费时，也已经三四个月了。怎能一点进展都没有？羽国离我鳞国也不算远啊。再说，不就是灵光火，金城富甲一方，又怎么采买不到？”
“堂姑娘，若真能买到。为了偃家的声誉，便是十倍价格，偃家也买了。但熄灭‘灵光火’之人显是早有预谋，连金城内其他铸家的库存也大量买走。这个消息当时闹得全城皆知，堂姑娘不会不知。如今不是偃家不愿遵守承诺，实是遇到了预计之外的问题。”
灵映雪眼观鼻，鼻观心，此时再看她身上衣着，的确是侍女打扮，她的态度却仿佛是此间仲裁，一切听她持平公论。
两个女子唇枪舌剑，两个男的都不说话。
原光曙似也不担心堂夏吃亏，由得她去吵，自己笑吟吟地在旁看着。
偃狐瞧着他，却是心中一动。
不是因为他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两人的影子，而是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这两人哪里有半点追债的样子，加上灵光火被人故意熄灭，导致做不成生意的事，他觉得今天这两人不是来追债的。可能一会儿就要说‘我们是来交朋友的’。
是要先做熟人再宰。
杀猪盘？
可以偃府在金城的地位，以他偃二公子在外的声望，谁会来干这种事？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使他一下子汗流浃背。
鳞宫和玄廷。
结合两人这打官腔的态度，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是玄廷派人来试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