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白廿一这家伙，一点也不怕的吗？
江念白露出脸的时候，白廿一只是微微挑动了一下眉毛，嘴角甚至还上扬了一点。
玉九黎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人在白廿一看来，是个分量不轻的人物。
而白廿一的话也让玉九黎有七八成的把握确定，白廿一的目的，也是复仇。
可是，他是万人敬仰的五凤楼主，是锦衣玉食的安王宗嗣，他有什么仇好寻的？
白廿一摇手送走江念白之后，就和玉九黎回了自己的房间，合上门，沉思了起来。
“王爷，你在想什么？”
玉九黎见白廿一自合门之后就不再言语，玩弄起自己的茶杯，有些好奇。
“小狐狸，你在想我的目的是吧？”
白廿一良久不开口，一开口就一语中的地指出玉九黎的想法，让玉九黎有些惊诧。
“你在疑惑，我要报谁的仇，是吗？”
他怎么这么直白……但却又能直接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王爷，也有仇家吗？”
白廿一将茶杯轻轻反扣在桌上，指节一次一次敲打在瓷面上，如破碎黄金一样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玉九黎，面上毫无血色。
玉九黎被这眼神盯的后背冰冷，直直发慌。忽然想起自己忘记给白廿一煎服中午的药了，便开口借给王爷煎药，想要逃离白廿一的注视。
“王爷，那个……我去给你煎个药……”
“不用。”白廿一语气戏谑地开口，却不似之前冷漠。
但玉九黎僵硬地转过身，却发现白廿一仍是看着自己，目光没有移走片刻。
“小狐狸，说说你的猜想。”
猜想？什么猜想？自己有什么猜想？
玉九黎不知道白廿一为啥突然说这个，一脸无辜地呆呆开口：“猜想？猜想啥？”
白廿一看到玉九黎这无知少女的表情，舒缓了眉间的紧张，半晌，才堪堪说道：“没事了，去煎药吧。”
玉九黎感到白廿一刚才十分恐怖，此时松口更是直接跑去煎药，不敢再去回头看白廿一。
白廿一则是捻起一根落下的银发，银发在日光下闪烁着灰败的光芒，掐指捏成枯槁，面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
小狐狸，没猜中自己的想法啊……
随后转而轻松地一笑，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打开，心不在焉地浏览着目录。
小狐狸似乎被刚才自己的眼神吓到了，现在都没有回来，直接坐在药壶旁等水沸腾。
白廿一觉着有些失落，望向窗外，一行征雁飞过，不留下半点痕迹。这望京城外，百万黎民，两次旱灾，足以让所有在贫苦线上挣扎的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能在望京城混得一席之地的人基本上要么非富即贵，要么能力出众，自然不在乎这些黎民百姓，今天饿死三百，明日累死一千，这些人的死活，与望京城内的笙歌艳舞没有任何关系。
白廿一望向安郡王府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轻哂一声，戴上眼镜继续看书。
说起来，安郡王府的粮仓加上朝廷命官给的赈灾钱粮完全足够北地一半以上的灾民度过这次劫难，但整座城中，只有白廿一一人开仓放粮，这粮仓还不是别的，而是白廿一作为五凤楼主名下的财产，若不是五凤楼名扬天下，吸引各方名士，在这灾年开仓，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廿一可不后悔，他对这些普通人的疾苦没有什么过多的同情，他开仓的原因只有一个。
在所有可以被看见并且迅速瓜分完的权力被吞噬之后，只有那些人们看不见，或者并不在意的，才是赌局中弱者翻盘的唯一可能，是棋盘中被逼到死角之后唯一的生机。
这望京城，就是他的棋局。
秋风瑟瑟，天渐入寒。北地之外，有一股力量已经蠢蠢欲动了。
玉九黎煎完药，双手端着壶柄踮着步走来，药包早已被她丢掉，褐黑色的中药还没完全凉下来，浓重的药味随着上升的蒸汽缓慢弥散开。
玉九黎观察着白廿一的面容，王爷现在好像比刚才和蔼许多，翘起腿来，眼镜下的双瞳掠过书本，注意到了玉九黎的身影。
“谢谢。”
“……嗯。”
玉九黎将药放在桌子上，眼睛瞄向白廿一手上捧着的书。正面上的书名被墨水糊掉，深蓝色的书皮有些发黄，但保存的很好，没有染上一丝灰尘与黑霉。
白廿一服完药，躺在竹席藤椅上休息。玉九黎不声不息地凑了过来，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怎么了，小狐狸？”
白廿一睁眼，从躺椅上起身，看见了玉九黎和她手上捧着的毯子。
“王爷这日子里还躺竹席，会着凉的……”
“你是在，关心我？”白廿一觉着有趣，露出调侃的微笑，看着玉九黎有些发红的脸。
“怎么会，只是王爷着凉又生病了，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就为我感伤了吗？”
“才不是呢，就……就不好吃吃喝喝了……”
“我生病和你有什么关系？”白廿一轻笑，“我生病了你照样吃喝啊，你还能继续休息了。”
玉九黎被白廿一说的恼火起来，后悔自己还关心起这个只会阴阳怪气的白廿一，直接把毯子丢到白廿一身上，说：“亏我还关心王爷，王爷居然还拿我寻乐子。”
白廿一接住扔过来的毯子，像系披风一样盖上，然后闭目养神。他知道玉九黎有些不开心了，便心软地说：“谢谢小狐狸关心呢。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生病的。”
玉九黎见白廿一有道歉的意思在，也就不再闹别扭，说：“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还穿这么少睡觉……去床上睡不好吗？”
“小狐狸，你说入秋寒凉之后，这北地会发生什么呢？”
白廿一突然问起这个不着调的问题，让玉九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却又不敢确定白廿一想说什么，便试探性地问：“北狄，会南下？”
“不错嘛小狐狸，还是挺聪明的。”白廿一闭着眼睛放松地说道，“我有些困了，你也去休息吧。过段时间，要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