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是在去格蒂希娅办公室的路上听到他们的对话的,现在我到达了目的地,看到了格蒂希娅,她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但我还是觉得违和,这样的格蒂希娅,会是有着特殊癖好的人吗?

倒不是说精明强干的事业型女性就不能有特殊的癖好,而是如果对象是别人的话,倒也算了,可是那可是她的侄子,这对于一位王室成员、财务大臣,影响绝对是极坏极坏的,以她给我的印象,就算她真的对自己的侄子有想法,也应该有自制力可以忍住才对。

但我毕竟和格蒂希娅刚认识不久,我也不能断定格蒂希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是……

人真的可以分裂到这个地步吗?

我无论如何还是很难想象格蒂希娅会做出这种事情,除非,背后有我不知道的隐情?有什么东西,把格蒂希娅逼成了这个样子?就如同周公馆压抑的环境,才把繁漪逼成了一个“疯狂”的女人?

如果真的有隐情的话——既然是隐情,那就是我不知道的,猜测我不知道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向格蒂希娅致意:

“大人。”

格蒂希娅把头从案头抬起来,冲着我微笑:“你来了。唉,真是辛苦你了,一开始只是想给你个闲职,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工作能力,倒成了我离不开的人了。不过现在我没有什么事,不如你……啊,对了,你就负责去找一下小彼得怎么样?你还没见过他吧,他平时就很神出鬼没,今天陛下要找他,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我做格蒂希娅的秘书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彼得王子,今天偶然听说了彼得王子和格蒂希娅有不好的事,结果,格蒂希娅就让我去找他了,天意真是很有点古怪。

听说彼得王子也是一个神出鬼没的人,有点难以沟通。这一家子,看来都是有点毛病。难道王室都是这样的吗?优渥的生活,匮乏的精神,看似有着令人羡慕的地位,其实忍受着他人难以想象的空虚。

对于君主,我的想法一向与人不同,我觉得君主本来就是吉祥物,实实在在是没有什么存在的合理性的,君权神授与其说是拿来欺骗众人,不如说是国王拿来安慰自己的。

一个国家的所有事,竟然在要求由一个人来决断,这简直就是在做梦,所以君主必然要把权利分出去。所以,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真正高高在上的君权,君主的权力是势必要分出去的,国家大事一个人本来就不可能管得过来,所以权利越集中到君主手里,君主就越握不住,权利就越分散。所谓压迫人的君权,不过是许许多多的人打着君权的名义压迫人而已,真正的君权,反倒成了一个空壳,君主本人,反倒成了最没有权利的人。

为了麻痹君主,他身边的人想尽办法来欺骗他。那宫殿底下大臣跪成一片的景象,与其说是君主对大臣的奴役,不如说是大臣欺骗君主的把戏。大臣只是在形式上扮演奴才,却实实在在地得到了被拆得零碎的君权。大臣们主张君主应该住漂亮宫殿,娶漂亮媳妇,享受美好人生,有些人认为,这真是令人羡慕的生活。但代价就是真正体现君权的意志,君主根本没办法实现。君主若说要修新宫殿,各种珍贵材料和能工巧匠一定会源源不断地送来。但是假如君主听说百姓闹了灾,想要赈灾,那么发出去的钱和粮食绝对没多少能真正到百姓手里,中间不知道要被克扣多少。所谓的皇权,到底是兴修宫殿,还是振济百姓呢?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君主到底是有权,还是没权?

君主幸福吗?可能吧,但那都是拿实实在在的权利交换的。大臣把君主养得饱饱的,以此麻痹君主,让他放任大臣们胡作非为。平时大臣们都宣传皇帝不可能无能,有坏事那都是奸臣误导的。到了真正崩盘的时候,个个都说是君主的锅,昏君无道,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倘若君主就这样接受事实,享受人生,那倒反而还不错。但是人怎么可能永远沉沦?一旦他想真正做点什么,他就会发现,他什么都做不到。

君主实实在在是一个空虚的东西,一切的帝王史最终都可以概括为两个字——虚无。

在这样的环境下,王室的人,怎么能不疯?

所以,假如圣天使王国王室的所有人都是疯子,我是毫不惊讶的。

我找到彼得王子的时候,他躺在王宫花园的一棵树上。我完全是凭借我出色的感知力发现他的,这要是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我们亲爱的小王子在哪里。

“彼得王子,请下来吧,陛下找你。”我对他说。

“你是谁?”

彼得王子看着天,并没有看我。他还没有进入变声期,说话的声音有着小男孩才有的某种灵动。

“我是格蒂希娅殿下的秘书,蒂莉娅。”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彼得王子。如果非要说我是谁的话,我想我应该是伊莲娜。你应该叫我公主殿下。”

呃?

哈?

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接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对了,难道我不应该说“他”,而应该说……“她”?

“你觉得这里的环境怎么样?”彼得王子又开口说。

我看了看周围,树栽得很密,以至于人为地在阳光下制造了一片阴影。我忽然觉得,当初安排种这些树的人,就是为了这片阴影才种的,他就是为了像今天的彼得一样,躲在这片阴影中,才种了这些树。

“很幽静。”我回道,“和其他地方不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彼得王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转过头,带着些欣喜地望着我。而我也因此看清了他的面容。九岁小男孩的稚嫩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展现在他的脸上,和他的父亲一样,微微有些发红的头发。他的眼睛光泽有些复杂,好像被切割好的钻石,闪耀着多彩的光辉。他的样貌简直激起了我心中某种母性一般的情绪。真奇怪,魔女又不会生子,自天地诞生以来,魔女就只是从魔女祭坛降生,然后数量维持为六个,再也没有变过,哪来的母性?

也许这只是我的臆测。事到如今,我已经习惯了我看到男人比起对于女人更会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如果说这是瓷跺的话,实在是隐秘而不可捉摸的,与那些极力渲染变化和反差的本子不同。许多的作者都想致力于从心理层面去刻画男性到女性的转换,那是徒劳,心理的转化根本没有踪迹可寻。就好像,我记得我曾在某个年龄以前是怕狗的,忽然有一天我就不怕了。我依稀记得我曾经因为一条狗在路上,而被吓得那么宽的马路我都不敢过去,但我现在我看到狗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我也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当时到底是什么心理。心理的转变,就是这样的突然,仿佛山间忽然出现的断崖。

就在我看着彼得王子的脸陷入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欣喜地看着我,他的音调抬高了几分,说:“天啊!你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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