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音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威廉：“你的意思是说，那不是什么工人家属，而是莱茵金属雇佣的童工？”

威廉赞许地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一名童工的工资只需要成年男性的三分之一，但只要两个童工就可以干一个成年男性的活。

雇佣童工在企业中已经是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了，尤其是在逐利的企业中。

莱茵帝国隔壁的维多利亚联合王国，以及弗朗斯第三共和国，已经相继通过了禁止童工的法案。

虽然莱茵帝国也通过了不少限制童工的法案，但离彻底禁止还相距甚远。

莱茵帝国的舆论场上也不断有立法禁止童工的呼声。

迫于舆论压力，雇佣童工这种事虽然已经是潜规则了，但也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

“而且那个男孩的名字也很奇怪，叫斯旺西（zwanzig）。”威廉补充道。

斯旺西（zwanzig）这个单词，在莱茵语中是数字“二十”的意思，很少会有人拿一个数字来当做自己的名字。

“斯旺西（zwanzig）？这个名字确实很奇怪。”末音皱起了眉头，突然灵光一闪，“这是济贫院的命名方法，济贫院为了方便管理，会用数字序号作为孩子们的姓氏。”

“有些省事的济贫院，甚至连名字都不会给孩子们取，直接用数字序号来称呼了事。”

末音作为参议院的议长，经常要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彰显自己亲民的形象。

济贫院末音也是去过数次了，自然知道济贫院的命名规则。

末音有些疑惑：“可济贫院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莱茵金属？”

莱茵帝国的工业蓬勃发展，像一台喷着黑烟的蒸汽火车向前疾驰。

但是，火车向前运行是需要燃料的。

社会上哪来那么多自愿被填进炉膛的童工，就算有，那也会被工厂主们高价争抢。

那么，哪里能源源不断地为工厂主们提供免费劳动力呢？

威廉随即有了一个冰冷的猜测。

“是济贫院在给莱茵金属提供童工，”威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发生在现代的奴隶贸易。”

“可这是违反《济贫法》的。”

“没错，末音，”威廉翻阅着莱茵金属的年报：“而且莱茵金属的年报上，工人的薪资都是按照正常成年人的标准给付。”

“但实际上，他们可能正在使用免费的童工来冒领这些薪水。”

两人的眼神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威廉轻轻一笑：“看来我们终于找到了，莱茵金属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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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和末音两人一前一后，在施潘道的石板路上悠闲地散着步，像个普通的路人一样。

两人做了伪装，两人之间还刻意保持了距离，伪装自己，以免引人注目。

两人在同一个街区内来回绕圈，目光如炬，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是否有人暗中跟踪。

经过几番确认，并没有人跟踪他们之后，二人终于站在了一幢阴暗而陈旧的建筑物前。

末音英姿飒爽地摘下墨镜，露出冰蓝色的眸子。

她抬头仰望着建筑物顶上的招牌，沉声说道：“施潘道济贫院……就是这里了，威廉。”

威廉走上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敲响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短暂的等待后，门吱嘎一声缓缓打开，一个面相刻薄、眼神冷漠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冷冷地打量着威廉和末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有什么事吗？”

威廉见状，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您好女士，我是市政厅派来的特使，威廉·施密特，前来考察济贫院的经营情况。”说着，威廉指了指身旁的末音，“这位是我的助手。”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威廉迅速递上了由俾斯麦亲自签发的证件。

中年妇女疑惑地接过证件，仔细查阅起来。

当她看到市政厅的钢印时，眼神中的冷漠稍微融化了一些。

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有失远迎，威廉特使。我是施潘道济贫院的管事，艾洛伊斯·莫瑟。”

莫瑟管事把威廉和末音迎进了施潘道济贫院的值班室。

她有条不紊地为他们各沏了一杯香草茶，然后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金属制的饼干盒。

莫瑟管事取出几块曲奇饼装盘后，摆在了二人的面前。

“还请您二位暂时先在值班室稍候，我去通知一下沃尔夫院长。”

莫瑟管事说着，便匆匆离开了值班室。

莫瑟管事虽然极力压抑，但关上门那一瞬间不由自主加快的步幅还是暴露了她的慌乱。

莫瑟管事脚步声的变化自然是没有逃过威廉和末音两人的耳朵，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了判断。

有戏！

看来施潘道济贫院并没有料想到威廉和末音会前来调查。

威廉松了口气，看来此次济贫院之行，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

威廉和末音开始观察起值班室的内饰，值班室的中央摆放着一张沉重的实木桌，桌面被精心打磨得光滑如镜。

桌面上散落着几本厚重的书籍，书页边缘微微卷起，显示着频繁的翻阅痕迹。

地面铺着深色的木地板，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光滑而有质感。

值班室的窗户虽小，但却异常明亮。

窗户上挂着厚重的窗帘，既能阻挡外界的风寒，又能隔绝噪音和窥视。

墙壁上挂着几幅陈旧的壁画，壁画旁是简陋的壁橱。

壁橱内的一个相框内装着的一枚黄铜子弹吸引了威廉的注意。

按理来说，施潘道本就是莱茵帝国的军事工业中心，出现一枚子弹并不稀奇。

但这枚子弹可不简单。

威廉拿起装有子弹的相框仔细端详。

这是一枚8x50毫米的，全金属外壳的黄铜定装弹，与施潘道目前生产的任何一种型号的子弹都不同。

这是弗朗斯陆军使用的，勒贝尔步枪的标准弹药。

同时也是那天在皇帝纪念教堂上，对末音开枪的杀手使用的弹药。

威廉的双眼眯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末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