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林离都还没回自己的小家呢。

幽幽的叹息声便让少年一下子搁门前站了个笔直。

洛夜清光着脚浅步而来，上下扫了眼林离，瞳孔里带上几分点评意味。

“这次又是什么借口呢？出去放炮去了？”

师尊既是把话都说成这样了，林离是一点解释余地都没剩下，他摘掉自己的面具，无奈地笑笑。

“去了趟中境。”

“那地方乱七八糟的。”

北境相对滞后，整体氛围突出一个随意洒脱。

南境奢华，富家子弟，名门望族多如牛毛。

整个玄域也只有中境算是鱼龙混珠。

那里上有豪门，下是邪教混杂的大本营，又是玄域中难得没有大一统的地段。

也难怪少对世态置评的师尊会说那儿乱七八糟了。

“又是玄冥山，对吧。”

林离身上依旧带着邪教的无聊气息。

见着大弟子的点头，洛夜清轻轻侧过脑袋，道：

“你怎么就跟他们杠上了呢？”

林离从师尊的脸上看到了很纯粹的疑问。

对于有人在外顶冒长明之名为非作歹一事，洛夜清似乎并不在意。

尽管外面人人都要卖师尊一个面子，但那也只是因为洛夜清渡劫期的天下无双而已。

长明宗名声崩坏的事实板上钉钉。

强大的实力可以赢尽天下所有，唯独敌不过流言蜚语。

更何况，师尊本身还对这些传言不感冒。

所以林离转身进屋捧来一套茶具，师徒二人就这么对坐在皎洁月光下。

少年煎茶的手艺不差，炙碾茶煮一霎，顿时芳香四溢，清醒的芬芳直教师尊也微微颔首肯定。

“师尊，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是能力重要点，还是名望重要些？”

待到一杯茶水被递到师尊面前，额前挂上一缕流丝的林离这才浅声问道。

洛夜清拿着陶瓷茶杯，轻轻转动，同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能力。”

果然。

林离早就猜到了师尊的答案。

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是拳头解决不了的。

单论修为，洛夜清已经登峰造极，在整个修仙界更是鲜有敌手。

然而这并不代表洛夜清当真天下无敌了。

不破自有后来人的滚滚长流，会让一切辉煌随着时间黯然失色。

林离已经知晓了结局，却不想让那未来如期而至。

“但能力终归有所穷尽啊。”

少年慨叹一声，莫名沉重的语气让洛夜清有些不开心，所以师尊屈指弹出一点清明打在大弟子额前。

“小小年纪就这般通透了，这可不好。”

洛夜清抿了一口茶水，眼神淡然地说道：

“得罪谁了？”

潜台词是为师帮你去摆平一切的说辞让林离于心间苦笑。

师尊到底还是任天地之大，我自当一人破之的那个师尊。

这似乎无法改变了。

不由得想起挂在家里的那一尾拂尘，林离端起茶杯，雾气模糊了他的脸庞，让神情朦胧起来。

他不可能说剧情里的事，谁都不想做剧本里的人。

“弟子没得罪谁，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些而已。”

在缥缈的水汽中，洛夜清总觉得林离有事瞒着自己。

短暂的沉默换来茶水渐浅。

煎煮的茶香飘散过后，洛夜清朱唇轻启，难得将语气柔了下来。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肯度雷劫飞升成仙吗？”

林离从未想过类似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大弟子的茫然仅在意料之中，于是师尊翩然起身，洁白脚丫在空中轻点涟漪，就这么腾入半空月光。

她的位置，正好能够将长明宗的一切收入眼底。

“这儿是你祖师一手建立的，只可惜她仙逝得早，宗门的担子就落到了我头上。”

“长明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看着师尊眺望空中白月，真情流露间起伏渐长的胸脯，就算是林离也不禁思绪惆怅起来。

自家师尊的初为人师，让她在宗门调度还有资源分配的各方面都有待提高，但无论如何，洛夜清都在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师尊的角色。

整个玄域找不出第二个如长明宗一般，能够容许门下弟子随意进出藏书阁，不设内外门之分的宗门。

如果不是因为该死的天命，它应当前程似锦。

“这儿护短。”

洛夜清突然调转话锋，御空的轻盈化作点地的柔和，她来到了少年身边。

已经比自己都要高大的少年哪里还有当初的稚气。

不过洛夜清却还是忍不住捏了捏林离的脸蛋。

“捏呜呜？”

林离的脸被掐得有些疼，可洛夜清只是任着大弟子嗫嚅挣扎，自顾自地说道：

“实力是护短的根本，而名声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像外人叫我魔道祖师，这我根本就不在意。”

“所行不愧于心，则任风雨。”

说完，洛夜清这才放开了少年脸颊。

师尊的手冰冰凉凉的。

并没有冬天与儿伴玩闹时把手伸进脖颈的刺激。

反而触感细腻，温柔而灵动。

林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只能看着师尊背过身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不飞仙，就是因为只要我一日还在，外人就不得伤我长明宗半点。”

掷地有声。

却犹如一点冰晶炸入林离脑海。

在那个虚拟的天命中。

师尊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哪怕她不是故事里绝对的主角，哪怕凤傲天的联手如真仙亲临。

洛夜清仍只身守宗，未退分毫。

师尊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但是……

林离不想让她做到那样。

“师尊。”

当少年深沉到甚至隐约有些颤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洛夜清光着脚回过身。

就在这瞬间。

林离轻轻拥住了师尊的身子。

少年把头搁在洛夜清肩膀，额前垂下青丝盖住了他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这是林离这么久以来。

洛夜清第一次见他有如此冒犯的动作。

她刚险些一掌推开林离，可犹豫再三，却还是垂下了绷紧的右手，轻轻拍打着少年日渐宽厚的肩膀。

“怎么了？”

“……”

只有当真正成为局中人，才能感受到撇开那快刷剧情之外的深刻。

但少年无言，只是快速放开了轻拥师尊的手，有些嬉皮笑脸地眯起瞳眸，遮住了泛红的眼白。

“只是觉得师尊刚刚好帅，情不自禁就抱了一下。”

💢！

得。

还就是当初那个不正经的家伙长大了点。

洛夜清把拳头握出咔咔响的躁动，逐渐飘起的玉足为其带来了同林离齐平的高度。

“你又皮痒了是吧！”

师尊刚一挥拳，结果林离转身拔腿就跑。

在你追我赶的嬉戏里。

洛夜清当然追得上少年。

但也遗漏了空中飘散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