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苍白的脸颊涂上了点脂粉,抹出两团不正常的红晕,似乎是用此举掩盖身患疾病。
“这位就是我家少爷。”
护卫恭恭敬敬地领柳清两人来到此人面前,对于这两个击杀马寨主,瞬息送十几名山贼入黄泉的狠人,他心怀感激的同时也有些畏惧。
“少爷?”
杨浊瞪大眼,指了指对面那有着苍白长发的同龄人。
“你是男的?”
无怪他惊讶,这看似同样十岁左右的小孩,除了那颇为女性化的面孔,其身材也是极为娇小,那华贵长袍穿在其身上松松垮垮的,有种小女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即便是柳清也是面容微动,颇为疑惑,这小孩酷似前世电视中那一瞧便知是女孩的女扮男装之人。
只是这当场揭穿可就让人尴尬了——
当下轻拍一下杨浊脑袋,男孩也知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失礼,立即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没,没事的,我的长相确实会让人误会,我名慕思雪,见过二位。”
慕思雪连连摇头,那带着抹病气的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可能因其还未进入变声期,声音软糯,正是那时号召护卫助杨浊的音色。
“我叫杨浊,这个是——”
“你叫我柳姐姐就行了。”
“好的,杨浊哥哥,柳姐姐。”
慕思雪甜甜地叫了一声,那般姿态直让人怀疑其为女儿身。
杨浊更是一愣,心中嘀咕这人倒是比林沅儿要礼貌不少,那一声杨浊哥哥也是呼得他有些飘飘然,有种成长些许,被人仰望的感觉。
[这一声哥哥叫得极好,这下柳姐应该不会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
当下大手一挥,颇为豪气。
“那我就叫你思雪弟弟了。”
柳清奇怪地瞧了眼兴致勃勃的杨浊,也是轻声呼了一下。
接着开门见山。
“思雪弟弟,你见我们两个有何事?”
“此次打扰两位,是有一事相求——”
慕思雪微微伏身。
“能否请两位救我慕家,救救莲城!”
柳清和杨浊皆是愕然,立于不远处的护卫也是脸色微变,张口欲言,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沉默了下来。
“你是——”
“——此事之后再说,刚巧我们要经过那莲城,与你们同路。”
柳清拦下了满脸好奇的杨浊,缓缓开口,同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朝这里频频看来的十几名作平民打扮的人。
“那边似乎也想和我们聊聊。”
“那就路上再讲吧。”
慕思雪颇为识趣,也知晓自己的冒昧要求很容易对他人造成麻烦,对这立刻答应不报多少期望,只希望能在路上说服,不然——
他说出这句话,立刻恭恭敬敬地一拜,为自己方才唐突提出要求致歉。
“那行,柳姐,我们先去那——之后再找你聊聊。”
杨浊对其的初印象极好,而且瞧其脸上虽布满腼腆但隐现稳重,对人待物不失礼仪,顿觉是个可交之辈。
在临走前更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纤细的肩膀,直呼我们皆是随意之人,往后交流不必如此多礼,这般豪气发言下却是没注意到慕思雪的身体微微一僵。
“多谢两位大人出手相助。”
在两人走向那同被山贼所困的平民时,十几人皆是伏身行了一个大礼。
他们方才也是惊慌无比,瞧见身负武艺手持兵刃的护卫被一脸凶狠的山贼砍死砍伤几人,远处还有那光头大汉压阵,觉得要成此处亡魂,却没想到来了两个高手。
得了生路后,这十几人心情激荡,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柳清两人,待他们行来,立刻拜谢。
“我也是恰逢其会——倒是你们,是要去何处?”
柳清有些疑惑。
自大周崩溃以来,城镇之间的联系减弱了不少。
没有了律法的束缚加上没了朝廷发的军响,只是半月,山贼马匪大盗横行,镇守的兵丁衣服一换直接加入其中。
这供人往返的官道附近更是扎下不少山寨,真就是十步便遇一劫匪。
情况稳定的兵州也最多好上些许,对常人来说还是得带些护卫,所以柳清见这十几人皆是身无修为有些疑惑。
“这世道凶险,不宜在外行走。”
“——我等也是无奈。”
一名二十左右的青年走出人群,立于前方。
“奉天城于十日前被一名为血仙宗的邪魔攻破,听闻他们每日生啖百余人,封锁城门只允许商队进出,里面的百姓就如同圈养的猪羊一般。”
听闻血仙宗三字,柳清杨浊俱是脸色一变。
“除此以外,他们还在奉天城周围的村镇抓人,我们村不少人被其抓走。”
“也就是我机灵,找到了一处地方隐藏,保下了亲朋好友,但那地方也呆不了多久,迟早会被发现,所以我才带领他们出走,寻找一条生路。”
“只是这才出来几日——”
青年面容苦涩,想起方才的无力感,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或许,我们就不应该离开。”
“这怎么能行,难道你们就心甘情愿的被那妖人所食?”
杨浊出声,脸上隐现不满。
“我觉得你的做法是正确的,原地等死还不如求那一线生机。”
“——可是我们拿什么去求?方才若不是两位,我们就命丧此地,甚至成了这山贼的取乐之物。”
青年沮丧的活语让杨浊一愣。
“我——”
“你们要前往的地方是哪?”
柳清忽然开口。
“斗州,我一幼时玩伴被其中一圣地中人看中收入门中,打算去此处碰碰运气。”
“——这一路凶险非凡,你们这样过去只怕半途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柳清平淡的话语让青年脸色一暗,杨浊更是开口。
“柳姐,不若我们——”
“浊儿你是要护他们一路,不去天凌城了吗?”
杨浊神情一滞,浮现些许为难,接着又像下定决心般坚定目光,只是柳清抢先开口。
“浊儿,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说话间,她一闪身来到了商队管事处,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张纸,其上笔墨未干。
“你年龄稍大,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这篇粗浅功法最多只能助你到三层境。”
“努力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吧。”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她拉着杨浊转身就走,而拿过纸的青年也于此刻大喊。
“两位大恩,我秦禄一生没齿难忘!”
“哥哥,这就是传说中的功法吗?”
秦禄身旁一位怯生生的小女孩好奇地探头。
对于他们这些山村之人,这种练气功法是稀罕货,没想到这姐姐毫不犹豫就给了一份。
“嗯。”
秦禄点了点头,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目露温柔,想起柳清刚才的话,不由低语一声。
“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这功法还是你破人家门所得,如此就给了出去。]
[还真是慷他人之慨啊——]
“柳姐——”
杨浊唤醒了柳清。
“你怎么了?”
“——没事。”
马车再度起程,只是多了一个人——慕思雪从自己马车下来,进了这宽大的车厢,引得墨涟和林沅儿注目。
在刚才她们听见前方杀声四起,临死哀嚎,墨涟镇定饮酒,她知晓柳清的实力,山贼之流拦不住她,若是拦住——
那她也跑不了,还不如现在畅饮一番。
她倒是洒脱,林沅儿却是目露担忧,伸头张望,直到杨浊出现才消散。
只是瞧见男孩身边的慕思雪,特别是两人较为靠近之时,女孩的心忽地提了上来。
“这位是慕思雪,别看他这样,他实际上和我一样是个男孩。”
听闻这番介绍,林沅儿莫名松了口气,当下目露好奇,和看起来有些腼腆的慕思雪交谈了起来。
林沅儿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慕思雪极有礼数,有问必答,一时之间,这两名十岁左右的小孩竟是聊得火热。
杨浊在一旁打坐修炼,有了慕思雪牵制,他再也不用忍受这目光了。
“这小孩身体问题挺大。”
墨涟的声音忽地传入柳清耳中。
“瞧着有些阴阳不调。”
“——那墨先生可要去探一下他的情况?”
柳清自也瞧出慕思雪身患重病,杨浊更是将慕思雪带过去,目的便是让身为药庐中人的墨涟主动去瞧,这一手阳谋避免了些许慷人之慨的嫌疑。
“不急,不急,待到夜晚我再来瞧瞧——”
墨涟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日落西山,黄昏洒下,给世间万物铺上一层金黄。商队寻了一处地方休息,打算在此度过今晚。
柳清趁此机会,在山林中漫步,散散有些烦闷的心,嗅着还算清新的空气。
她的双眼微眯,心灵逐渐放空——
“哈哈哈,终于有柳姐以外的人承认我了。”
忽然,一道男孩笑声在她脑中响起,伴随而来的是,那像心爱玩具被逼和他人分享的心情。
少女好看的柳眉微挑,脸色微暗,颇为不喜,任谁都能看出其有些不高兴。
[倒也奇怪,有他人承认浊儿的道路不应是一件好事吗?]
[或许是——]
柳清片刻就想明白。
[是因为感觉在浊儿心中,我不是唯一提供他需要东西的人,害怕被替代吧,失去目标和方向。]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柳姐,你看。”
杨浊唤醒了她,她的目光扫去便看见男孩手捧编好花环,五颜六色的花儿在夕阳散发自身的光彩。
“好看吗?”
“——嗯,好看。”
杨浊面容微喜,却是伸长手戴在柳清头上,少女一愣。
“这样柳姐就更好看了。”
“我父亲说过,若是女孩不高兴,就编这花环送给她。”
“方才我见柳姐似乎不太开心,所以——嘿嘿嘿。”
杨浊挠了挠头,柳清伸手取下花环,看着这颇为复杂的手法,抿嘴一笑。
“编了好一会儿了吧?”
“唔——嗯!”
“你呀——”
柳清轻拍杨浊脑袋。
“很好看,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