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滚滚,白雾弥漫,缭绕的缕缕雾气紧贴泛起水纹的温泉,宛如仙女手上的细腻柔情的披帛。
平日里,这一处温泉静谧祥和,唯有细微咕噜咕噜泉水声。
今日,一道“凄惨”的女声将静谧的氛围搅得稀碎。
“娘,我自己来……我可以!”
“好好好,我不动了……”
“……别撕我衣服!”
声音激动又羞耻,似乎被人瞪了,软和下来顺从对方,欲哭无泪。
“娘你别动剑!我脱,我脱还不行嘛!”
高大茂密的树冠落满白花花的雪,戴一顶白帽子,害羞地从枝桠的缝隙中垂下视线。
光滑的石头围着宽大的温泉,一个冷如谪仙的白衣女子按着一位光洁双肩的少女进温泉中,并不在乎轻飘飘的衣袍被水打湿变沉。
岸边堆叠一团蓝色裙装,似乎被人随意扒拉了下来,多出来的衣角还垂落进温泉水中,浸出浓密的蓝色。
仔细看,某一快布料有一道光滑的口子,被锋利的器具划烂,袅袅白雾的空气裹挟一层无声暧昧。
宫梳儿手指撩起黏上脸颊的湿漉漉的发丝,泉水飘起一股淡淡的药香,使疲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热气蒸得清丽的眉眼染上薄红,脸颊绯红,双唇姝妍,越发活色生香。
霜白衣眸色渐渐暗下去,按着滑腻肌肤的指尖微微用力,指腹摩挲两下,似乎眷恋不舍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触感
她垂下目光,落在光滑修长的后颈。
“洗干净。”
头顶落下一句冷冷的话,被按在温泉中无法动弹的宫梳儿一僵,一阵激灵从尾巴骨窜上来,熏得惺忪的精神忽的清醒。
她磕巴道:“好、好的……”
身后那道冷淡的目光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的她清洗的动作而越来越强烈,宫梳儿羞红了脸,脚指头在水中蜷缩。
“娘,要不你过头去?”
半晌,忐忑的宫梳儿没有听见回答,但那道目光也没有移开。
正当她决定咬咬牙随意洗一下,一直冰凉凉的手轻轻落在她潮湿的肩膀上。
一颗圆润的水珠折射微光,被一根粉粉的指尖扫开。
如同瘙痒的触感化成缕缕细小电流从胳膊蔓延,宫梳儿感觉整条胳膊和半个身体全部麻痹,然后,耳边落下熟悉的声音。
“太慢了,娘帮你。”
脑子瓦特的宫梳儿来不及处理这句话的信息,呆呆傻傻想,怎么帮她?
帮她洗澡吗?
她觉得自己被温泉的热气熏得快要睡过去了,否则怎么会幻听?
直到一根胳膊大的巨大毛刷砰地一声,抵在她靠岸的石头边上,离她手臂不到巴掌的距离。
光滑的木棍弥漫淡淡檀木香,浓密纤长的淡黄色毫毛在抬起的眼珠中放大,木纹上雕刻了不少符文,目测有清洁等功效。
一根毫毛大概二三十厘米长。
她眼珠微颤,咽了口唾沫。
这根毛刷有点眼熟的亚子?
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淡黄毫毛,临到几厘米,下意识换成了弹指。
一根毛魔性地抖了抖,毅然决然地恢复成直挺挺的样子。
好像弹到钢针上。
宫梳儿:……
宫梳儿:!!!
她怀着侥幸,颤抖地问:“娘,你要用这个?”
霜白衣撩起袖子,露出雪白的小臂,淡淡道:“不。”
宫梳儿还没升起庆幸,就两眼一黑听见霜白衣没说完的话。
“是你用。”
天边优雅展翅翻飞的仙鹤扬起长长的脖子,青山蜿蜒,白云袅袅。
仙鹤悠然飞过一座山,被骤然传来的一声凄惨尖叫震昏了脑袋,吓得呆愣。
“嘎——”仙鹤惨烈坠落,慌乱扑棱翅膀。
在半山腰上看管一群吃草兔子的宗门弟子,抱胸打哈欠,无聊数着兔子尾巴和脚,被头顶掉下来的仙鹤砸中,眼冒金星。
远处丛林钻出一抹庞大黑猪,凶神恶煞,刮风似的穿过他们。
紧随着几个师兄师妹追过来。
一个师妹问:“这位师兄,看见黑钢猪往哪个方向跑了?”
他呆呆指了指某个方向。
宗门豢养的妖**情温和,按道理不会发狂,怎么那只猪如此狂躁?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师妹回答:“刚刚为小黑洗洗澡呢,玉玉师姐改良了一种新毛刷,能轻松把妖兽皮毛下的沙粒清理干净。”
黑钢猪皮糙肉厚,一般的毛刷都没法刷疼它。
他恍然大悟。
玉玉师姐好像做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追猪的弟子继续追猪,宗门弟子抓住仙鹤两只翅膀,与仙鹤晕乎乎的两颗眼豆子对视,笑眯眯道:“你看你翅膀落灰尘了,我帮你洗干净呀。”
被挟持的仙鹤:……
惨叫出杀猪般的气势。
——
宫梳儿惨兮兮洗完澡,有气进没气出地趴在石桌上。
身负重伤,感觉皮都被刮下了好几层。
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红彤彤,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被硬硬的指尖刮了一下,痛的不行。
洗完澡后宫梳儿身上沾满霜白衣拿出来的香皂薰香,清淡的香气让人想起清晨第一缕穿透森林的阳光,沁人心脾。
霜白衣换下沾湿的长袍,依然是大同小异的白裙,来到点雪峰院子便见女儿无骨般趴在冰凉的石桌,像只累惨了的小狗。
她不着痕迹皱皱眉,不怕着凉。
霜寒尊者下意识遗忘宫梳儿筑基中期的实力。
别说趴在石桌上,就算待在冰天雪地中待上一天一夜也不见半点问题。
宫梳儿没有发现她的到来,正聚精会神看什么东西。
她移步上前,一只精致小巧的纸鹤停在宫梳儿面前。
似乎是宗门弟子的。
霜白衣作为峰主,不乐意参与宗门事物,人缘方面清白,加上除了宗主师妹没人敢打扰她,能知道一些八卦还是宫梳儿闲得无聊告诉她的。
但有些消息她隐约听闻过。
譬如梳儿平日在宗门的行事作风,深受女弟子信赖亲近,围在她身边的师姐师妹貌似太多了一点。
黑眸深处飞快闪过一丝不悦。
“梳儿。”
宫梳儿正在看银玲珑飞过来的纸鹤,交代了任务完成后她们将木岩镇魔修一事报告上了宗门,让她放心,之后闲聊了一些琐事,末尾小心翼翼并且期待邀请她夜晚下山逛街。
忽然,浅淡的冷香从风中飘来,一只玉手从头顶越过握住轻轻扑棱翅膀的纸鹤。
霜白衣微微移动眼珠,一动不动俯视仰起头的人,淡淡道:“何人,何事?”
宫梳儿硬是从那只玉手里,纸鹤朱砂点缀的双目看出惊恐之色。
她眼角抽搐,你个死物,怕个屁!
要怕也是她怕!
沉默不到半秒,宫梳儿和盘托出,毫无遗漏。
霜白衣语焉不详:“……梳儿当真深受信赖。”
一头雾水的宫梳儿不明白霜白衣的意思,就听见对方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去,不见踪影。
“今夜戌时,随我下山。”
宫梳儿呆愣原地,望了望头顶的太阳,晴空万里,照得人发丝暖洋洋。
哦,晚上七点见的意思。
她慢半拍清醒,心想要回拒银师妹的好意了。
日头从东边缓缓移落西山,大片橙红色的红铺满天边,直到冥冥幽蓝夜色吞噬天空,落下一丝冷气。
夜晚到了。
乖巧等待的宫梳儿眼睛倒影着升起灯火的宗门景色,值班的弟子换了两轮,暗数时间。
一抹白衣出现,周围的空气染上寒意。
霜白衣依然还是那副冷淡寡言的仙人模样,示意她跟在她身后,不知为什么,她们没有御剑飞行,而是如同凡人一步一步徒行。
好在霜白衣选了一条人际稀少的路线,没有出现参拜霜寒尊者的夸张景象。
剑一宗山下附属城叫做临山城,原先是座人数不到千口的小镇,随着剑一宗人才辈出,闻名天下,吸引无数修士的目光,越来越多凡人和修士落户。
人数一多,热闹起了,买卖的东西也多了。
也就发展成凡人和修士共同生活的地方。
因为有剑一宗庇护,没人敢闹事,秩序良好,成为剑一宗弟子下山后的补给站。
宫梳儿来过临山城几次,刚到筑基时期接任务,与宗门师兄师姐们交接,不过都是买完所需的丹药符箓便离开,压根没时间逛完临山城。
今夜临山城星光璀璨,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街道精致灯笼悬挂树上,红纱飘逸,戴上面具的姑娘小姐眉目含情,风流倜傥的少爷公子手持纸扇,稚童在人流中穿过和同伴嬉闹。
直到霜白衣站在一个摊贩前,给她递过来一副精美面具,宫梳儿才从呆滞中醒来。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她忍不住问。
摊贩前的大娘热情道:“今日是灵元节,姑娘和姐姐好好玩耍才是,今夜热闹得很。”
“不是,她不是……”知晓大娘误会,宫梳儿看着霜白衣冷艳的脸放弃了解释。
告诉别人霜白衣是她娘,肯定没人相信。
两人站在一块,确实比起娘与女儿更像姐妹。
人们知晓霜白衣名号,没见过真容大有人在,解释多了白费力气。
被误会关系,对霜寒尊者无关紧要。
霜白衣指尖覆在金丝狐狸面具上,冷白指根节骨分明,衬出冷冽的美感。
她说:“我帮梳儿戴。”
薄薄的红唇轻咬住金丝面具边缘,露出一点湿润的贝齿。
双手拾起宫梳儿的蝴蝶面具,撩起对方发丝,为人覆盖上去。
微凉的面具和面部肌肤相亲,冷香扑面而来,宫梳儿吞咽一下,肌肤紧绷,脑后传来细微的酥麻感,柔软丝带绑在发后,垂下两根带子。
从外看,像是霜白衣抱住了宫梳儿。
后退一步,霜白衣打量几下,黑若点漆的眸子犹如冰雪消融,倒映细碎的光芒,冷漠的脸颊柔和了一些。
高高在上谪仙般的伊人恍如落入凡间,令人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早就在霜白衣出现,便吸引了无数目光,见冰冷玉人这般模样纷纷倒吸冷气,涨红脸庞。
“哎哟!”
“你磕到我头了!”
看失神的人脑袋互相碰撞,发出清脆声,听得人脑壳生疼,还有人因为不满前面的人挡住视线而大打出手。
现场一阵混乱。
分出一缕心神的宫梳儿下意识想:
红颜祸水。